陆相挽被他一路拖拽往后院去,又被打横抱起来推进直升机里,她的手脚全部被捆着,全然动弹不得。她想挣扎,可她的力气比不过他,也被吓怕所以没了力气,她发软哆嗦。
“你要带我去哪?”
她询问的声音一点也不冷静,犹如在寒冽的秋风里瑟瑟发抖蜷缩。
“你马上就会知道。”
他的声音一如刚才的温柔,可越是温柔越是反常,她越怕。
薄时漠亲自驾驶直升机。
一个半小时之后,陆相挽被布条蒙着眼睛,被薄时漠带到明月庄的地下室。
直至薄时漠将她甩落在一张破旧的垫子上,她眼睛上的布条终于被拽下。
她什么也看不见,室内的光线是黑暗的。
“看着她。”
薄时漠吩咐完毕之后,当晚并没有在明月庄留宿,只留了两名女暗卫看守她。
他连夜找到凌司如宿住的地方,独自上门。
可惜凌夏浔比他早一步找上门来,房间里还有荼,薄时漠若是想动手,他们也可以奉陪。
门被踹开的声音惊心动魄的,但并非是被踹倒了,只是踹开了之后撞到门发出的激烈的碰撞声,脆响之后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剩下回声。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向门口,但薄时漠倚着门框倒是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凌司如瞧着他背后倒是没有人,这种场面是在她的预料之外,来的也比她猜测的快。不过没关系,来了那就来了,她为什么不欢迎呢。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她从窗台沿起身,走到薄时漠和凌夏浔之间,挡住凌夏浔的身影。尽管是笑语嫣然的,但她脸上的笑再美也全是客套,薄时漠从进门到现在也没有正眼瞧她,余光也只看着凌夏浔,眼里考究的意味很明显。
“你手里有什么,不妨都拿出来。”
这句话真是直白的可怕呢,凌司如用猜的都可以知道他的来意,只是她不会承认她有别的。她拉过一把圈椅,面朝着他坐在圈椅上,翘着二郎腿。
“除了那一支录音笔,再没有别的了。”
她双手摊开表示自己真没有,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脸的无辜样。
薄时漠现在才是第一次用正眼看她,他眼里的森冷和薄凉已经结了冰,淡漠又空白的可怕,凌司如盯着他的眼睛瞧,她可是个心理博士,可浑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脸上绷直,压根没有微表情可言。
凌司如站起来,慢慢朝着他倚着的门框走过去,倚在另一边的门框上,离他很近。
“别不信啊,我要是证据齐全,你薄家现在就已经倒台了。”
她伸手五指弯曲,眼里只是在打量自己刚做好的美甲,说话三分嚣张七分的漫不经心。
“不怕我杀了你。”
他的话粗暴无理,语气也很蛮横得凶,但凌司如不怕,杀了她,真相大白的时候,他早晚也要杀了她,怕什么。
凌司如抬头凝视他的眼睛,只是几秒之后又大声笑出来,笑声很猖狂。
她走到他的正对面,她的笑容收放自如。
“薄时漠,你那不中用的爸爸和小三生的弟弟,你干什么这么护着他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依我看,你应该把他们交到我手上,再把这只录音笔拿回去,享受你从此以后的荣华富贵才对。”
“不可能。”
他的拒绝在她意料之内,只是他毫不犹豫就能狠绝得拒绝倒是很有意思。
凌司如抚摸圈椅的手短暂的停顿之后,又是顺着那椅子背抚摸。
她走到薄时漠面前,看着他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心里真觉得他虚假恶心。
“真搞不懂他们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的。”
“那支录音笔,你应该已经听过了,那就是我妈的案发现场你应该也听出来了。我只是身为子女,替已逝之人报仇雪恨而已,这有什么的。你不恨薄堪吗?你那悲惨的童年,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怎么唯独只对他手下留情了呢?”
“结了婚的男人倒是失去了血气方刚,这可不好啊。”
凌司如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的怒气和怨怼无处可藏。
她正面对着薄时漠,讲到仇恨偏执之处,不自觉瞪大的眼睛,她咬牙切齿的吐字,时不时的哑笑。手指在薄时漠胸口上戳着,一下又一下,最后往后退几步倚着墙,看着薄时漠的眼神很坚决。
“白颂清的生前遗愿是我找到你,照顾你长大,你现在的目的是为了杀她的孩子吗?”
凌司如不认为这样的遗愿有什么值得她感恩戴德的,是白颂清自己良心不安,噩梦缠身,得了妈妈许下的报应。她怕了,所以对她提出来的补偿,以为这样她妈妈就可以原谅她,她就可以放下对她的恨。
她怎么这么会肖想,她配吗?
凌司如不可能因为她对她的几句关怀就对她感恩戴德,放下对她的恨。
凌司如的眼睛里慢慢起了层层血的腥气,她的眼角慢慢变红,她的眼眶酸痛涩楚不可遏制。她的眼前和脑子里都是妈妈的每一句遗言在回荡,都是自己这三十一年来的所有血腥。
她深呼吸,原来塌耸的肩膀这一刻也坚挺起来。她慢慢抬头看着薄时漠的眼睛。他眼里的冰凉和她眼里的火光碰撞在一块,谁也容不得谁。
“薄时漠,如果所有的弥补都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这么恶心。”
“如果你想杀了我,随时随便。”
“但如果你是想为那个小三证言,那就不用了。”
“薄堪是凶手,她也难逃其咎是帮凶。”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说出自己的所有不甘,眼里通红。她不要在薄时漠前演戏,她就是要他直观的感受到她的恨。
她想杀人的恨。
她的脸色忽白忽红,因为过于愤怒而不断哆嗦的身体,她只能靠使劲握紧拳头,让尖锐的指甲刺进自己的掌心来缓解。怒气上头造成的晕眩使她不得已跌坐在椅子上。
薄时漠从来不是感情充沛的动物,也可是说是他对任何感情都不灵敏,太过于弱小的蚂蚁,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从来看不见,他习惯忽视所有人的感情输出,他们的喜怒都太过于微不足道,像是小儿挠痒似的可笑。
但今天晚上的凌司如,他看出了两分自己的模样,她的张牙舞爪和某一个他自己的身影在他眼前重合。
薄时漠依靠在那里,他的影子像是一座大山乌泱泱的给这个屋子带来一大片的阴影,凌司如没有再动弹,如果此时薄时漠因为太过于愤怒要上来杀了她,她不会反抗。
可是薄时漠没有。
他在走远。
凌司如瞧自己脚下的影子慢慢散去,她扬起脑袋惊讶看他走远。
她看着薄时漠的背,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是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她不知死活的就说出口。
“最后劝你一句。”
“早些放了陆相挽。”
“你俩不是良配。”
她的声音很大,他不可能没有听见。
但是薄时漠没有回头,他越走越远。
凌司如恍然做梦似的跌坐在椅子上。
她自己都分不清。
她是真的在为陆相挽说话。
还是只是为自己讨一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