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
薄时漠突然敲敲她的椅背,要她起来和他谈谈。
陆相挽转过头就看见两个带着VR的小脑袋,齐齐朝着她,小手还举着VR眼镜搁在脑门上,两双鹿眼正瞧着她。
她也不好在孩子面前和薄时漠闹矛盾,只能起身和他进了厨房,关上玻璃隔音门。
薄时漠半倚半坐在操作台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以微微高于她的视角俯视她、
陆相挽靠在玻璃门上。
她看薄时漠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那只能她先说。
“如果是要不要公布离婚这件事,我们没说什么好谈的,毕竟我觉得以公徇私太无耻了。”
“不是这件事。”
他声音淡淡的,轻飘飘的,是她很多年前觉得很好听的那种低沉的声音。
“那是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相挽不明白除此之外,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剩余的矛盾分歧没有解决。
“我想问问我们之前有在南城见过吗?”
他这么问是很奇怪,但又在情理之中,陆相挽不知道他现在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在盘算什么。
“第一次在南城见面,我们就有了一夜情。”
陆相挽尽量挑重点说,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陆相挽真的不知道他还想要知道什么。在南城他们除了一夜情,和他逼婚,明明什么也没有了。
“我记得。有一个女人在南城救过我,但整件事太模糊了,我就跟醉酒似的,除了那感受,我什么也记不住,尤其是脸。”
陆相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是想让她指认他口中的女人是谁。
“所以呢,你以为那个女人是谁?”
“我之前以为是凌司如。”
“但是我现在怀疑是你。”
陆相挽听在耳朵里,但脑子里搜罗个干干净净,她也不记得自己有救过谁。
“我?我没在南城救过谁?”
“你仔细想想?”
陆相挽又仔细想想,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前救过谁。
就算救过谁,她也当做是举手之劳,并不求取对方能给她什么回报,她怎么会记得那么深刻。她甚至想的脑门突突跳,她也想不起来什么。
“我在南城活了二十二年,你现在叫我想,我搁哪儿开始想?”
“八年前。”
薄时漠轻轻吐出几个字,但陆相挽大为震惊。
“八年前?都过了八年我怎么还会记得。”
陆相挽刚刚吐槽完,很快又反应过来。
“你说凌司如救你,不会就在八年前吧?”
“应该吧。”
陆相挽这一质疑,连同薄时漠也不太记得了是不是八年前了。
“这是什么话。你感恩人家的恩德,却连人家什么时候救得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陆相挽这一段吐槽让薄时漠想起了别的问题。
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陆相挽还没来得及收敛自己的心情,又被薄时漠引到别的回忆上去。
“嗯,我蒙着眼被人摁在椅子上,你和劫匪在玩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赌注,我听着扳机一声又一声的声音,直到最后一枪,你扑倒我,子弹打在你身上,卡在你的肋骨里。”
“这就是你对我的一命之恩。”
薄时漠看着陆相挽的脸不说话。
陆相挽以为他是在看她的微表情来判断她有没有撒谎。
她也配合着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薄时漠,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记忆是错乱的。”
“或者,你爱的人另有其人。”
这两句话,陆相挽突然脱口而出,她也没想到自己能问出这么没过脑子的话。
薄时漠突然敛了眼神,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你是说,我爱你吗?”
这一句话问得严肃,可又轻飘飘的。
陆相挽听不出来,他到底在不在意她回答的答案,和她问的问题。
她思虑十几秒,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告诉我,你在本能之下,能够用命救我这是不是爱?”
“倚着你自己的性子,平白无故的去救一个女人,你觉得自己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陆相挽真的觉得很来气。
“薄时漠,如果我们没有离婚,这些你想不起来的,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但我们现在支离破碎的,我没办法看着你的脸,还能因为你在我和她之间左右摇摆,感到有药可救。”
“你现在拎不清楚,你脑子里爱的人是谁,或者有没有爱着谁。”
“这才是你最大的问题。”
“而不是关乎救你的人是谁。”
陆相挽突然想起来,薄时漠当初以凌司如是他的救命恩人为由,认为她凌司如就是他薄时漠的此生最爱,处处让她低头的不堪的过去。
“但如果,救你的命的人就是你现在深爱的人,可以当我没说。”
“夜深了,你可以回去了。孩子跟我在这里住一晚。”
“我今晚在客房住就可以。”
陆相挽刚刚转过的身体,又因为他的这句话不可置信的扭过头来看他。
“两层小别墅不会连一间客房都没有吧?”
薄时漠今天晚上对她的态度,和提出的问题,很难不让陆相挽怀疑,他是想要稳住她,以免发现她才是他心里最爱的那个人时候,场面已经太难看。
“薄时漠,如果你是想要两手抓的话,现在会不会太晚了。”
明明她说的是很严肃的话题,可他搁这和她吊儿郎当的。
“就是太晚了,所以才是不得不在这里留宿。”
他一语双关,陆相挽听着竟然一时语塞。
“可以叫司机送你回去。”
“司机已经回去了。”
“那你去小央的别墅睡。”
“我凭什么要住在陌生人的家里。”
陆相挽还没有开口,他已经回绝她。
“如果你叫保安来的话,对你这个大明星的脸面以及孩子们的心理创口都不好。”
陆相挽只能退一步。
“你可以住在这里。”
“但是你要告诉我理由。”
“怕你把孩子拐回南城,我还得费神费力把孩子追回来。”
这理由实在不可理喻。
但陆相挽实在不想和他计较。
“一楼随便,二楼就别上来了。”
陆相挽率先从厨房里出去,手上还端着两杯牛奶。
让孩子喝完牛奶,就头也不回抱着孩子上楼。
薄时漠就倚在厨房里,看一扇玻璃门外人去人来,最后人散。
他听话的在一楼的客卧里。
直到夜深。
他一步步往楼上去,再是一扇门一扇门的打开,直到那扇门之后是主卧。
他不再开下一扇门。
他没有迈步进去,只是开着门。
倚着门槛,看着月光下,床上鼓起的那一小团。
她好像很喜欢在月光底下睡觉。
他上次见她睡觉也是在月光底下。
乌漆嘛黑的世界里。
乌漆嘛黑的周围。
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暗的,包括他自己都置身在黑暗里,放眼看去,只有那一缕月光和她是明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