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月光映照在池子里的粼粼波光。像极了那次第一次见陆相挽的场景,安谧又静瑟。
他失神的想着什么,直至铃声响起。
“薄盛来,我收到了。”
“嗯。”
“希望事成之后,你可以信守承诺。”
“会的。”
许懿挂断电话,双手紧紧抱着她外祖母的骨灰坛,轻轻放在供台之上。她在供台下跪着。
她仰着脑袋看那陶罐,哪怕这是已经逝去的亲人,也已经是离她最近的家人了。
“外婆,是我,许许,你还认得吗?”
”许许现在有一米七长了,许许厉不厉害。”
她仰着笑脸,故作轻松的口吻,却在泪水先一步她的笑到来而被打败,与家人重聚分明该欢喜,可她心里是却是悲的。迟来的相逢,晚来的孝义又有什么用,已经是物是人非。
她早就迟了。
她有什么资格享受亲人重聚的欢喜。
“外婆,你怪不怪许许......怪的吧。可是许许知道错了。”
“许许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能不能.......”她好像再也没有资格让外婆再喊她一声许许。
许许是外婆可爱听话的孙女。
可她不是,她不是,她不可爱,也没有听话。
她的泪满满蓄在眼眶里,她好像连哭丧的资格也没有,在他们尸体漂流海外,不知所踪的时候,她还只知道腻在贺寂州的身旁。她明明是爱他们的,却亲自背弃了他们对她的爱。
在眼泪落地前,她迅速胡乱地擦干净她的眼泪,好似她的眼泪好像会脏了她们的坟。
明明以为早就说服安慰好的心,种种理由这一刻好像都变得薄弱。
在她亲爱的外婆面前,她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起身再看外婆一眼,而后迅速离开那间房间,锁好门。她背对着那扇门倚着,颤抖的唇出卖了她通红干涸的眼睛。
手机的闹钟突然响起,她好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无光犯痛的眼睛睁得更开,目视前方沙发上的手机,它的屏幕亮着,好似在提醒她,她现在还没有资格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她迅速回主卧洗了脸,画了个适合的妆容出门。
陆相挽此时在回程的路上。
和薄盛来见过面之后,陆相挽回程的路上,便思虑了许多。
薄时漠娶她,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不至于害她,若如薄盛来所言,她只是一个产子的机器,薄时漠早该答应和她离婚,或者应该冷漠忽略她。但薄时漠明显背道而驰。
既如此,薄盛来没有明显证据,那她不应该任意揣度薄时漠,毕竟,至少以她的立场来说,薄时漠比薄盛来更可信。
至于薄盛来口中的那些话,应该是发生在他身上的陈年往事。
她既不知全情,就没有发言权。
到了红珊瑚别墅的时候,薄时漠竟然也在,他站在客厅的楼梯之上。垂眸看着她一路走进来。
他把目光转向白一。
白一和他眼神交换,片刻薄时漠便大概明白,事情办成了多少成。
“你回来了。”
陆相挽听到他的话,这才顺着声音抬头看向他。
他穿着她买的家居服,气质清冷,眼里是寡淡的光。
陆相挽听老妇说了那么多,竟然看他的眼神里比从前少了些许防备。好似现在,在她的眼里,他竟然成了弱者。
陆相挽似乎越发看不懂薄时漠,她对他的印象,今天算是全推翻了。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她被他一开始的权势唬着了。明明都是人,又有什么不同呢,是人都有悲欢离合,他又怎么会毫无弱点。
陆相挽就静静地站在那,保持仰着头看他的动作。想起老妇的话,下意识地对他收起所有的刺。
从前他对她的所有令人发指,摸不着头脑的举动,现在好像都有了解释的缘由。
她的心里突然很平静。
这种平静说不上是释怀。
倒像是他和她之间有了窗口,她看穿他的单向窗口。这个窗口意味着,她可以不用再那么被动。
他早就有她的弱点。
她也终于有了他的弱点。
他们之间貌似终于平等了。
陆相挽这样的表情,每一帧的变化都落入了薄时漠的眼里。
毕竟猜度人心而已,当然是薄时漠更胜一筹,而陆相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