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他的要求和单子买了药。
每一支药膏,他都要求先在她手臂的伤口上涂一遍,无碍之后再给他的背上药。
她的一举一动都通过镜子折射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旦她有妄举,他立马就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次上药,她因为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还故作玄虚的蒙着眼,结果被他一把扯掉蒙在眼上的布条。意外地看见了他的身体。
她心里别扭,但涂药这件事上不扭捏。
他问她,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恰好看见。”
“哼,你倒是挺会多管闲事。”薄时漠不可能相信她这个措辞。
“这可不是闲事。生命来之不易,我们理应珍惜。”
薄时漠脸上嘲弄的表情十足。这和对他说,鸡鸭鱼牛好可怜,别吃他们的肉一样可笑。
他不懂珍惜什么,太多人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而已。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适者生存,食物链的顶端也早就注定好了,该淘汰的废物,该回收的垃圾,他只是顺应自然,合情合理罢了。
“你不懂。”
陆相挽看到薄时漠眼里的嘲弄,耐下性子和他解释。
“我母亲生我姐的时候,早产。孩子一度活不下来。都已经发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但父亲坚持配合医生的治疗。说服医生别放弃。”
“后来,姐姐的情况终于转安。”
“那之后,医生说母亲以后不孕不育,但又意外有了我,孕期伴随流产先兆,母亲难产,那时还是肚里的胎儿的我,已经快窒息了。”
“我实在出生得很艰难。也活的艰难。”
“小时候健康平安也很艰难。”
“可能是我的生命真得来之不易,我受过的苦,不能使我轻视每一条生命。”
“所以你就救了我。”他脸上摆明的不耐烦,直接出声切断她的回忆。
“当然。”
“真肤浅。”他脸上只有鄙夷。
“那怎么样才能算是不肤浅呢?”她反问他。
“为财害命。”
“噗嗤。”
“你笑什么?”
“可能是我们陆家的子女都出生的很困难,还没有出来见过世界是什么样的,就已经蹚过鬼门关的浑水,所以我们都格外尊重自己的生命。也乐于帮助别人的生命。”
“我们被教育要活得积极,乐观。珍惜尊重自己的命,他人的命。”
“所以我们绝对不至于为财害命。”
“嗯,故事不错。”他不信她真的没所图。
“你不是局中人,你永远不会明白那种感受的。”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脸上的冷漠与置疑迫使她想终止这个话题。她换了另一个话题。
“还有,尽管你身上都是血,又非法持枪。但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好人。”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又虚假的奉承话。
他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嗯。”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为什么?”
“就凭你认为我是细作,却没有第一时间枪杀我。不是心存善良觉得不应该滥杀无辜,就是一时犹豫担心枪声造成群众恐慌。”
“呵,说不定只是枪声吸引敌人而已。”
“错。错。错。”
她表示很不认同。双手交叉摆成叉型。
“我靠近你的时候,你身心放松,甚至没有察觉到我在靠近你,处于警戒松弛的状态,说明你已经认为自己处于安全环境,敌人绝对不在附近。”
陆相挽说得没错,当时他确实已经确认自己甩掉了那帮杀手。
她很聪明。
他没有反驳她。
她走后,他还在那个酒店住了几天,期间她再也没来过,明明知道他衣着华丽,却没问过他姓名,没向他讨过一点好处。
他伤好了之后立马回了北城。
调查她,她家,她的谎话。
却如她所说,一句不假。
陆家孩子小时候都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好像比起她,他的生命确实更加顺利。
从前没有人教过他要积极乐观的生活,身边的人从来只告诉过他,他生来就应该坐上薄家继承人的位置。生杀大权,予取予夺。
无所谓积极面对什么,对什么乐观。
最好像个机器人,无情的杀手,高手。
从南城回来之后,薄时漠重新对他的权利有了兴趣。同是薄家子孙,对方得不到的权利地位在他这里,轻而易举。
连外界都偏信谣言,真以为薄时漠是凭着长子长孙的身份才坐上那个位置。
但其实不然。其中根本没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只不过对方和他比起来,高下立见而已。
之后他偶尔还会回到南城,在她看不见他的角落里看着她。
即使之后面对面走过,她也不认识他。毕竟在他们从前见面期间,他一直戴着易容面皮。
她没见过他这张脸。
直到发现她和别人走得太近。
一直只和那个“别人”走得近。
那个人肯定不是陆相央,他见过陆相央的资料以及照片。
所以他当时发了好大一通火。
然后,一个礼拜不到,就布置好了一切。
他要把陆相挽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