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署好航港的一切,小武勒马徐行,回城这一路想了好多。
他是真的盼着这份接航大戏能够把真凶引来,最好就他一人,我一人!
可还急不得,也顾不上窃喜,报仇之前要先想明白穆家的对垒,他才能以死相搏!
这个真凶是傅云空的人,而傅大少?当属邹荣光之列。
他本不屑恭敬与谁,何况还不止恭敬,简直是敬畏。邹荣光该真有让他敬服的地方才对,五爷对他?更像笼络。
如此看,谋害少爷,就该是邹荣光所为。
而温宅游走五家由来日久,此一遭虽也突发,但盘根错节早成定局。他既谣传五爷弑兄,该也隶属邹荣光。那他此时没落,就该是五爷反击。
消无声息,倒也像他。
好比当年坐镇五家,传说是被众人推举,可眼时看,几位爷哪有那等同心?主事之位,真的像五爷快刀斩乱麻弑兄夺之,那葛汗青之死就该是他斩草除根。
难道,出航那日,就是两方势力火拼?
走在南关森林的每一步,小武的心都被盛夏的浓郁撕扯,好想透口气。
还好黎成蹿出长厦门来迎:“小武哥你怎么了?热成这样,这才巳时过半啊。”
小武的手松了缰绳给他,可心还打挺,如此一来,我还不能就这样死了。
心中给少爷报仇的痛快被一层层担忧覆盖,这都不算完,只求他死我活。
“城里怎么样。沿街溜溜吧。”小武下马,任着长工牵走青丹。
黎成答:“根雕馆的老手艺人都自愿归附宅上,我又叫人刷漆了匾额,大老远都能看着那穆氏两字倍亮,其他家的嘿呀老热闹了……”
然后他那小嘴就没停过。
可当小武听来,“什么?去了海宅?”
难道不是五爷所为,他温三通怎么也该知道躲着点海株昆的呀。
“怎么会……”日光真的晃眼,小武都有点目眩了,还直接打了个喷嚏。
黎成蒙了:“哥。你这?这种热天还能着凉吗?还是中暑,不会是……”
“滚边去。娇气的你。”小武训的黎成守他身后撇嘴,没敢上前。
小武忍了下痛楚,偷偷理了理气息,还特意扬头看了看天,烈日?正好。
他刚要背手而去,就看见骆贤涌只单着一身白衬衫蹿出三复街屁颠跑了。
“这是?”小武还笑得出来。
黎成跑来补刀:“吓得,还能咋,警佐的制服都不敢穿了,还指着他能保街护院,你看他比谁跑得都快吧。”
骆贤涌还打算回家跟他爹说呢,什么养老爷子的铁饭碗,要我命的好不,谁爱干谁干去,我可不干了。
官家都这样,老百姓就更是了。
特别是前些日子找上温宅大门,求着这么发展那么帮扶的人家,有一个算一个,今一早都被围堵打砸了一遍。
那些个匹夫有责的正义感啊似乎全用在这了。
连康昉看上的那块地皮,都被人拆了建材扔了垃圾,还巴不得挖几个粪坑出来。
小武随走随瞧着这些热闹,一声不哼。
偶尔有人上前拱手,祝好回航一顺百顺,就真有人接二连三,又把小武团团围住。
小武心知百姓的热盼,总要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标杆立得住才行,可这种热闹中,只穆家露头,只回航惹眼,真让他捏了一把汗!
还好部署在先,那就盼着谁往圈里钻吧。
这一步,总是要有底气面对的。
越矛盾,他就越知道自己要做的事。
每每聚上来的热闹,小武随之一笑而过,真就和黎成压起马路来,却一瞥愣住,这?
黎成蹿来问:“咋啦哥,饿了?”
《秋扒烧饼》
铺子门前堵满了人,却还能锅碗满天飞,劈啪啪砸在路边。
小武愣神,没等黎成摆手,竟是他自己一步来到门前,抓了一人手里的擀面杖转悠。
那人岂有此理地怒目獠牙,一打量小武这身价,还有他夺在手的棍子正转定指着谁的脑袋,竟吓得连句粗口都没爆出来。
“掌柜的呢?我饿了。”小武轻飘飘一句。
两步赶到的黎成也附和:“哎对对对,就是饿了,先吃口饭的。”
又怼小武后背,哥啊今天这种乱糟没一个人出头来管,咱何苦呢?
连掌柜的都从人缝中挤出来,蹭乎一把脸上的泪痕,劝着:“那个,客官,我我们不做这营生了,这正收拾东西要返乡呢着急,您看您就,就受累转到下一家吧,就对面也行啊,就对面……”
小武听着,后退一步,观摩起匾额又看了铺子规格。
黎成还以为是要转去,伸手来迎。
小武却说:“的确是久了,好些年头了,也该翻新了。掌柜的,抓紧拾掇吧,你这铺子我出资!他温家说过什么,我不知道,倒也是没人在意了,对吧?”
没人敢搭话,小武就说下去:“但你需要什么,尽管提。黎管事,你留下,守在这把这差事办妥了再来回话。”
所有人都愣,小武却还仰头看了眼匾额,又一巴掌拍住黎成肩头转身离去。
黎成这才清清嗓子,门边的众人自觉散了散,只剩当年的一对小两口现已发鬓花白,双双叩头,感激不尽。
小武两步回到街上正撞见展长松。
展大警官一声吆喝,那群小混混溜得更快:“谁说没人管,我今儿就非得追着你们玩猫追耗子,是吧?”
一瞥小武,展长松又讥诮:“怎么,武大总管也这么爱管闲事啊?”
“没办法。好这口。他家的饼,挺好吃的。”小武回嘴。
另一边肖进阳走来见礼:“武大总管在这呢!刚从您宅上出来,过几日邙山之行,您可多费心了啊!”
“哪里的话,肖大少爷,恭喜了。”小武回礼。又把心中想提醒他北邙危险的话咽了下去。
也是,看董子戴的这副扮相,该也是早有防备。以退为进,不失为上策。
眨眼的工夫,肖进阳又送到展长松手里一封喜帖。
展长松伸了几指捻一捻,竟拒绝了。
“肖大少爷恭喜啦,就是北边那片他不归我管,我这?多有不便呢。再者,我那婚期都快撞上您这日子啦,这?实在是脱不开身,抱歉了。”
这种当面的拒绝肖进阳今儿没少吃了,倒不稀奇,回回礼付之一笑,走了。
小武又瞧了眼肖家主仆,才回头问:“你的婚期都快到了,那怎么不见帖子?”
“你说的跟我哪天闲着了似的。”展长松怼他,又命令:“五月初三,你必须来。”
小武白他一眼,怎么只隔了三七。
展长松更较真:“怎么,非要喜帖,那我这就给你划拉一个。但你可别想逃,我必须要你眼睁睁看着……”
一堆废话,小武服了他,背手而去。
展长松还喊:“我赢了你。”又嘀咕:“还不认?你明明记得真真儿的。还说没惦记过,谁信。”
小武独自游走街边,夺敌的韧劲不肯放松,他又盘算起何人会接手温宅,就像当年的岸宅或是五家,这么大的底盘谁都会眼馋吧。
不知不觉真就走到南通街温家收藏馆,高悬的匾额只郎当半边,另一边碎散在门口,门板上打砸的创口交错,又被乱涂乱画估计还喷了尿水,几个锁头和层层铁链还挺坚韧没几处断口,想来对付一个弑父疯癫的卖国贼大概这都算客气了吧。
小武擦肩而过瞧了眼,不想落下什么嫌疑,径直离开。
他还要走一遍武馆,明日回航,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