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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息坐到旁边,双拇指轻轻摩挲着如如红玉一般润泽的手串珠子,目光也落在手的动作上,很久之后,他才说话。

“如果没有认识阿凌,我或许真的会去找他,但是有些人在生命中真的只是有缘无分,迟早要随云飘散,似烟消失,如水蒸发,逍祖就像我曾经拼命想抓住的流沙,终归于无边沙海,不会再去寻自己抓过的是哪一抔,因为……我既已手握无价珠玉,何念一指无迹流沙……”

凌执风声音很小,告诉他说:“珠玉有疵,流沙怀金。”

墨子息把他手拉到自己跟前,触摸到他凉如冰的手心里不禁难受,上面还有干涸了的另一只受伤了的手的血迹,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慢慢将手串戴回凌执风手腕上:“瑕不掩瑜,金无足赤。”

凌执风缓缓收回了手,继续抱着膝盖,头依旧低埋着。

墨子息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着,把头靠在这个让他感到温暖而踏实的背上:“夫君。”

这一声,才在凌执风冰凉的心上注入一丝暖意,他微微动了动,抬起头侧了侧准备去看什么,又把头转了回去,喉结动了动 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

昏黄的光线渐渐消退,天边一大片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飘来,很快就把光线还明亮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庭院里起风了,花木摇曳,叶子沙沙作响,风中夹带着雨的气息吹进了室内,吹动了轻纱帷幕,轻轻扬起了他们发丝……

墨松开凌执风,起身将隔扇门拉合上,将风雨挡在外面,屋子里便暗下来,也宁静了几分,他转身引亮一盏暖色的小珠灯,拿起小凳子和药品坐到凌执风的正面,扒开他受伤的手搁在自己大腿上,小心翼翼地为他拭伤,看着满手都是鲜红的血肉口子,他不仅手在抖,心也在跟着疼。

“新的伤口在你身上就没停过,明天我去句芒山拿些草药回来,让樨若樨幽种在鹿林居那边。”墨子息轻轻涂上药之后,吹了吹,抬眼看了看凌执风。

凌执风目光一直瞥在一旁,脸色也不好,估计还在伤心。

“我去拿些吃的上来。”墨子息把他手包扎好之后,就去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带着下楼去。

梦皇一直在一楼的大厅里等墨子息,他中午上过三楼一次,那时候听到无寒庭里在吵架,便没有进屋,转而去鹿林居找樨若樨幽她们,问了一些事。

“庄主。”梦皇见墨子息下楼,赶紧上去将他手里的托盘接下,看到上面的碎瓷片和血迹,“庄主,你受伤了?”

“我没事,是慢慢不小心摔了。”

“这些给我拿去处理了,庄主有其他什么吩咐吗?”

“且止神君那边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

“今天暂时没其他什么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庄主要去哪儿吗?”

“我去鹿林居做些吃的。”

“我去替您安排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

墨子息去了鹿林居做饭,梦皇把碎瓷处理之后,也去了鹿林居,但他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的暗处。

樨若:“庄主,您不是……”

“我回来之事,不许声张。”

樨若樨幽连连点头。

樨幽:“庄主,你做的好像都是凌君爱吃的呀?凌君也回来了吗?”

“嗯。”墨子息惊讶的看了樨幽一眼,“小丫头,你怎么知道阿凌喜欢吃什么?”

“嘻嘻,上次凌君来这里给你熬那特苦的药汤时给我们说的呀。”

“难得你们记性好。”

“那不可,因为凌君对庄主比天还重要,我和樨若姐姐当然必须记得啦。”

“最近你们两个修炼得怎么样了?”

樨若自信回答道:“很好。庄主,梦皇大人说,他得空教我们一些西酆神域的术法,庄主,那个神术之类的好学吗?”

“凭你们两个的天赋,有些难,让他教些简单的吧。”

樨幽:“庄主,你就不能给我们加加油吗?”

墨子息把菜装碟,一式两份:“努力吧。这一份你们的,记得吃完,浪费了下次不给做了。”

“啊!”樨幽高兴地尖叫了起来,立马蹦到墨子息面前,“就知道庄主是世界上最好的庄主了。”

“樨若,汤装好了吗?”

“马上就好。”

樨幽替墨子息把碗筷放进提盒里:“庄主,最近怎么没看见未歇大人回荷华山啊啊?”

“他在青乌泽那边忙。”

“这样啊,上次来那个烛凝神君真可恨。”樨若樨幽还不知道未歇已经被烛凝杀死了,不然得哭成什么样,上次仰昔和玑岑的死两个姑娘都闷闷不乐了大半个月,未歇算他们的半个救命恩人,不知道会伤心成何等模样,所以,墨子息没敢将这件事告诉她们。

樨幽继续在旁边比划着拳头:“他居然敢伤庄主,下次他再敢来我一拳头砸在他鼻子上,哼。”

烛凝自然是不敢来了,他现在看到墨子息就躲。

墨子息回到屋子里,见屋子里没人了,心下一慌,扔下食盒跑到凌执风之前坐的位置上,凌执风留下几个字:“夜雨应凉,盖好被子,我走了。”

墨子息把纸捏在在手里,缓缓坐下,心里止不住的难受:“阿凌……”

他去了巽月宫,凛域说凌执风没有回来;他去雪崖湖找,宗雪也说没见人回来;他连忙又跑去壑海山,雪未潇也摇摇头;他去青乌泽的彼岸天问孟悠泽,也没有……天南海北的找了一夜,天快亮时,他到了十方界缘两极境,祁光潋那里也没有人。

祁光潋派光灵去寻,不久就找到了凌执风的踪迹,他在地界崖的二月城。

如今二月城这里是盗无溟在负责,花间别苑的兰情阁是夭绍当初给凌执风准备的小窝,他希望凌执风不痛快的时候,来这里喝酒解闷,开心一下。

盗无溟得知凌执风到了花间别苑,赶紧去见主子。

“凌君今日怎么到二月城来了?”

“找你陪本君喝酒啊。”

“那无溟便陪凌君不醉不归。”

“盗无溟你不怨恨本君把你扔这里吗?”

“一开始恨,但凌君有本事让我不恨,所以你能为君,我只能俯首称臣。”

“哈哈哈~”

盗无溟暼了一眼凌执风的手:“凌君受伤了?”

“小伤。”

“凌君您不是……”

“在二月城这么久了还没规矩吗,不该问的别问,小心你的舌头。”

盗无溟:“凌君,您先喝着,我去看看你要的东西送过来没有。”

“去吧。”

不一会儿,有几个人快速走进兰情阁,是那几个花容月貌的面首。当初他们因为凌执风不肯待见他们,便在月塚闹事,夭绍恨不得他们一个个捏死,后来一想,这是自己辛辛苦苦到处去找的绝色,捏死岂不可惜,于是就扔到二月城来做事,他们几人就住在花间别苑。

这几个人一见凌执风,那跟狼见了肉似的,一拥而上,凌执风三五招之间,将他们打翻在地。

凌执风让他们一一报了自己名字,懒得听他们唠叨自己的家世,直接把他们叫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

盗无溟进来见满屋子的人,顿时愣了一下,将凌执风要的东西给了他,正准备出去的时候,一个雪白的身影站在了门口,带着一股深深地霜雪寒气,盗无溟对他怎么没有印象:“你……”

那几个正在劝酒的声音也顿时消失了,凌执风见墨子息来了,趁盗无溟的身体挡在门口之际,他故意把旁边两个抓到自己身边挨着,然后道:“给本君倒酒。”

这五个人虽然知道来人了,但是看不见是谁,便应了凌执风要求,开始忙碌起来。

小一:“凌君,好酒量。”

小二:“凌君,吃菜。”

小三:“凌君,该我了。”

小四:“凌君,喝我的。”

小五:“凌君,是不是我的酒最香?”

“都香。”

盗无溟:“找凌君吗,容我……”他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被掀在一旁了。

墨子息迈步进屋,那几个人才看见是墨子息,他们岂会不知这个人是谁,正主啊!小一、小二吓得赶紧依偎进凌执风怀里躲着,小三、小四、小五吓得不知该做什么,酒杯在慌乱之际被碰倒在桌案上,滚落在地面……

凌执风搂着旁边两个人:“本君在,怕什么,继续倒酒。”

墨子息只说了一个“滚”字,几个人似临大刑,惊慌地哆嗦着,拿害怕的眼神偷看了墨子息一眼,立马把头垂了下去。

小三、小四、小五如得赦令,起身就跑,小一,小二被凌执风强行按住,跑不掉,虽在凌执风身边,依旧抖得跟筛糠似的。

“听不见吗?”

小一、小二:“凌、凌君,我们,我们今天的任务还没做完,先、先告辞了,改改、日再约……”小一、小二挣扎着起身,逃命去了。

墨子息走过去,俯身拉起凌执风的手就走:“回!”

凌执风不动,抽回手,给自己倒酒。

“回去我陪你喝。”

“同你喝多没意思。”

墨子息转身坐下,抢过凌执风手里的酒杯和酒壶,一杯、两杯、三杯……最后直接拿壶灌,喝得太急,加上心中有怒,直接呛得咳了起来。

凌执风起身:“墨庄主慢慢喝,我就不奉陪了。”

墨子息起身抱住:“阿凌,你究竟想让我怎样!”

凌执风似叹息了一声,去扳墨子息的手:“我很努力了,就是走不到你心里去,连碧落他们都去不如……只能一点一点去猜,在兰芷国我猜错了,挖心散魂;在幽盾灵界我也没猜对,散尽一身双灵修为……在青乌泽,我运气好猜对了,下一次,下下一次呢,子息?”

“阿凌!”

“以前老是笑话你对我太禁欲了,现在想想,原不是我而已,所以子息之情不会予我……你去找那个等了你几个仙纪的人吧,见到他,你就会知道自己口中的阿凌是谁了……”

墨子息声音颤抖着:“一直是你啊,阿凌,没有逍祖,没有,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说的话,阿凌……”

“是吗,可子息的话,阿凌不会再信了,没有一句是真的。”

“爱阿凌是真的,每天都在努力,努力为阿凌活着……因为不想阿凌伤心,难过……阿凌,我是借你的一念活着的,若你真的,真的……阿凌,我可以随时……”

凌执风听到这里时,瞬间转过身去抱住了他,恨不得将他按在地上打一顿,就知道不逼他,他永远也不会说一句真话,他在去十方界缘的那天,不仅遇见了凤无期,还遇见了碧落,他那才知道墨子息带他出钟鸣鼎没说实话,若不狠绝一些,墨子息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出来,这就是墨子息做事,凌执风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他怕墨子息那天悄无声音就不见了,他不得不把墨子息的话一点一点挖出来,才能去想办法帮他,但是要在墨子息嘴里挖字,比在铁公鸡身上拔毛还艰难。

“没一句真话啊子息,我真的想打死你,你不知道这么做才是让我最担心的吗,你不说,我才最担心啊。”

“阿凌……”

“你怎么活着的也让我猜,我猜对了你活着,我猜错了,不是阴阳相隔的问题啊……你什么都好,可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我……”

凌执风打断他的话,道:“现在我知道了,天塌了吗,没有,我是担心,但是我更关心的是怎么去找办法解决,子息,阿凌平时虽然不着调,可我做事你总该放心,什么时候给你掉过链子了,什么时候给你增加负担了,你把一切压在心底,压在阻击一个人身上才是最重的,我把肩膀分给你,你也不要,你说你自己扛,再死撑着夫君都给你扛跑了,信不信?”

“你就为了我那一句话做了这么多戏?”

“戏?我是真气、真伤心好吗,我气逍祖是的初恋,你还为他历劫十万仙世修炼成神主,我气你不跟我说实话,我气你什么都瞒着我,我、我一巴掌……”凌执风扬起巴掌,捧在墨子息脸上,然后又心疼爱惜不已地把墨子息抱住,“下次,我直接先甩给你两耳光。”

“阿凌,帮我扛了一座山走,心里舒畅多了。”

“是吗,还有什么山要扛的,什么河要趟?”

“没了。”

“我一脚给你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