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
对岸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搭建竹桥,同时游过来一队人马配合清点倭寇尸首,还有掩埋的问题。
这是庆羽建议的。
一是想卖曹知县一个人情,总不能让他再游回去。
二是他也想继续维系一下和曹谋仁之间的感情,趁这个时间让他好好享受享受。
三是这座桥修建起来对自己日后做生意会有很大帮助,总不能在顺着绳子过河,那效率太低了。
而且这次的人力物力都是官府出的,他擎等着坐享其成。
何不美哉。
而后接下来的几天里,庆羽就把几个县老爷安排在了庆大彪家空出的房子里。
他们在这里每天都能吃到鳄鱼肉,还有春香在一旁伺候,倒也过得安逸。
最后。
在竹桥修建好了以后,曹谋仁带着大队人马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府衙。
留下亲信姜云和一支小队配合庆羽在对岸修建临时营地。
孙奎在这几天里被衙役打得不成人样。
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认罪伏诛。
承认了是自己组织的海匪、浪人,在鄞县各村烧杀抢掠,还在最后关头挟持陈主簿。
陈主簿誓死抗倭,英勇就义。
……
庆家村又恢复了往常模样。
只是乱葬岗的土包又多了一大片。
鼍龙沟的血腥味也未散去,要想恢复正常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可最让庆羽头疼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春香和白琳婉。
春香在村里住的舒坦了,怎么也不肯回三河镇当妓女了。
见到庆氏的汉子就疯狂献媚,想在这里落足。
而白琳婉在得知自己的主子,陈主簿死了后。
自此一声不吭,好几天不进食了。
白琳婉一刀杀了简单。
可如果杀了白琳婉。
其一违背了当时和白跃的约定。
其二必定会遭到白家的复仇。
他们这股势力可不容小觑。
以倭寇之名行不义之财固然可恨,可在这个动乱的年代,但凡能有口生活保障,朝廷能干点实事、正事,谁愿意干这刀上舔血、鱼肉乡邻、遭万人唾弃的勾当。
庆羽听王老汉说柳家村好多汉子为了家中老小的生计,加入了王石的队伍。
那也是普通的老百姓啊,都是为了填饱肚皮,活着而已。
所以庆羽对这些人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恨。
如果收服过来本本分分,那就为己所用,这么一大批现成的队伍,那对以后自己向外扩张势力,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如果有死性不改者,到时候在挨个处理也不迟。
所以庆羽对白琳婉有了收服的心思。
只要能搞定白琳婉这头小倔驴,那他们白家就可以为己所用了,收了白家,那其余的散兵就不在话下了。
于是庆羽趁着中午的鳄鱼肉新鲜,主动端了一大碗又来看望她。
白琳婉一脸虚弱的模样,躺在癞大彪家的东屋。
“呀,庆家哥哥您来啦。”
春香见是庆羽来了,急忙下地招呼。
“庆家哥哥,你可去帮我问过老族长,可否给春香找个贴心的汉子,春香不求锦衣玉食,只求能安安稳稳地过好下半生。”
庆羽也是很无语。
几日的相处下来,她也知道春香是个可怜人。
从小就被父母卖进了妓院,过上了断梗浮萍的悲惨人生。
可老族长那边不松口啊。
连连催着庆羽赶紧把春香弄走,不然庆家村的汉子都被撩得没心思干活了。
“春香啊,这事再议吧。
“你现在去我家帮帮你嫂子,她那边做鞋缺人手。”
“哦……”春香有些失望,知道这事有些让庆羽为难了。
可她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再回去,那下半辈子就真完了。
忽然。
她直接跪下来连连磕头,哽咽地哭诉。
“庆家哥哥,求您了。
“您现在本事大,就连县老爷都连连夸赞。
“求您一定要救我呀,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让我呆在您身边做牛做马,做条狗我也愿意。
“您千万不要让我在回妓院了,我不想……”
春香越说越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庆羽见她如此情状,心中一软:“哎呀,先起来吧,你先好好做事,等时局稳定,我看看再怎么安排你!”
春香一听,瞬间来了精气神。
磕头如捣蒜。
“谢谢庆家哥哥,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谢谢……”
庆羽无奈地扶起春香,“好了,先过去帮你嫂子做鞋吧,我找白琳婉说点事。”
春香瞬间会意,起身就走,“奴家这就过去帮忙。”
……
庆羽无奈地坐在床前,白琳婉依然一副拒人千里外的表情,微微侧过身子。
几天没有进食,她现在也虚脱得很。
她并不是想死,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庆羽,面对白家的人。
一百多口壮丁,几百口妇孺,没了陈主簿这座靠山,他们要怎么活?
庆羽哪能看不出白琳婉的心思。
叹了口气后,直接说道:“小婉啊,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不该打你,可是当时咱们的处境是对立的,我也是很无奈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陈主薄死了。
“你们白家和我们庆家完全可以连手,那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说话啊……我都找你聊了好些天了,你是怎么个意见,咋俩推心置腹的好好谈谈。”
白琳婉没有作声,依旧背着身不理他
庆羽见状继续说道。
“我现在是从九品巡检,不管大小也是个官了。
“陈主薄死了,我承诺,你们白家几百口人我来管,这样可好?
“你看你这倔脾气,咋的,你以为我是吹牛?
“还是我的身份不配?
“你表个态行不行,这都几天了,咋油盐不进呢……”
白琳婉依旧没吭声,可是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服。
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的结局,真如庆羽预料的那样。
陈主薄被他杀了,县太爷亲自来封赏。
整件事里,小丑竟然只是她自己。
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庆羽会有这么大能耐。
脸被抽得响亮,面子也被按在地上揉搓得一点不剩。
庆羽又继续劝慰起来。
“小婉,你不是因为我这几天一直捆着你,还生气吧?
“我也是逼不得已啊,前几天县太爷在,我哪能放开你,万一你的身份被他知道,难为你怎么办?
“我是保护你啊,你还不明白吗?
“再说,我就是捆着你的手脚,还给你垫了好几层麻布,也没让你遭罪。
“饮食起居都是春香照顾你,我做的也够意思了吧。”
庆羽见白琳婉依旧如此,拿起肉碗,又继续劝说道:
“吃点吧,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族人想想,为白跃想想,你们白家上下几百口人都张嘴等着吃饭呢,你可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
白琳婉被戳到痛楚,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不悦。
突然猛地起身。
随手一挥!
一把剪刀直直地逼到了庆羽的脖颈处。
两人忽然间就怒视相向起来。
可庆羽就连躲都没躲,依旧淡定地端着肉汤,“看来你的底子是不错,绝食了几天了,还有这股劲道,早知道就多饿你几天了。”
白琳婉瞪着一双凤眼,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庆巡检这是哪来的自信,就不怕我这一下进去要了你的命,为我主家报仇!”
她的话里明显带着怒意。
这让庆羽一顿,而后道:“你不会的。”
庆羽望着白琳婉那柔弱皙白的面庞竟有些失神。
似是这几天在屋里躲着太阳,黝黑的气色完全消失了。
反而有些苍白的绝美,一时间竟有些忘情的愣了神。
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笑着对白琳婉说道:“好一个身手敏捷又漂亮的小娘皮,我喜欢!能死在你的刀下也不枉此生,想刺就刺吧!”
庆羽当然不是想激怒她,而是要收服她,面对这种倔性子女人,就是要在心理上击溃她。
他坚信这些天自己的悉心照料,白琳婉一定对自己也会有异样的感觉。
是崇拜或倾心…
“你还敢轻薄与我……”白琳婉气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的汗珠也开始溢出,竟是真的向前刺了半分!
瞬间。
庆羽的脖颈就被剪刀扎出了两滴鲜血,开始缓缓滑落。
庆羽丝毫不慌。
如果对方想下杀手就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机会。
于是依旧端着肉汤道:“肉汤还热乎得很,要不要先吃一口再杀我!”
“……”白琳婉面对此时的庆羽,手居然打起了颤。
她竟是下不去手。
这种溃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她舍不得了。
看着那脖颈上的鲜血,她竟先败下阵来。
啪!
一下子把剪刀扔在了地上。
而后,
浑身瘫软地坐在床上。
双手扶着床板,滴滴的泪珠和汗珠交杂在一起滑落在凉席上。
“呜呜呜……”
她竟然抽泣了起来。
十八年来她从未哭过一次,而现在她竟然哭了,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