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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鼎州机场,姜水清步履匆匆出来,看到龚明已经在出口等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歉意。

“干嘛坐这么早的航班?”上了车,龚明就问。

“改签的。昨天有事儿耽误了。对不起啊,让你白跑了一趟。”

“我查了,每个钟点都有航班,干嘛要坐六点这么早的航班?”龚明有点弄不明白,这个姜水清今天这是咋了,答非所问。

“快点!”同样,姜水清没有正面回答。他心里像着火了一样,不明白爸爸这一夜是不是挺了过来。不过,他翻看了几次手机,并没有发现未接电话,那就说明一个事实,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回公司,还是我那儿?”进了市区,龚明不得不问一声。

“人民医院!”

到了高干病房楼,姜水清打开门就冲了出去,龚明在驾驶室里发怔,他就是去了深圳一个星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了?无奈,后面来了一辆急救车,龚明急忙把车挪到了一旁,去寻找合适的停车位。

在专用病房区,姜水清很容易就找到了姜洪的房间。省长住院了,护士和医生谁能不知道哇。

“来了,来了!”屋里的医生和护士就说。

走进病房,小妈景晴一眼就看到了水清进来,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过来拉住他的胳膊,哭丧着脸说,“水清,你总算回来了,你爸他一直在等着你呢!”

来到床边,姜水清看着自己爸爸浑身上下都插满了不知多少根管子,他拉住爸爸的手,“爸,我回来了!”这一刻他似乎感觉自己仍然在家里,出差回来,见到爸爸进门,打了个招呼。

姜洪听到了遥远的呼唤,慢慢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自己儿子,就把被水清抓住的手用力握了握,“回来好。”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慢点说!”小妈就提醒道。

“爸,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是你儿子!”姜水清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眼泪开始在眼圈中打转转。

“水红,杏儿,你要照应她们。”姜洪使出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人生最后一句话。姜水清也是贴在老爸脸上才听到的。

说完,姜洪慢慢试图把脸转到另一边,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医生说,“心脏停止跳动!”

同一刻,姜水清也感觉到了前一秒钟爸爸还在用力的手,现在完全松开了,他知道爸爸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想痛哭,可是听到小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反而让他没有要呼喊的勇气。

泪水和哭声成了这一刻与亲人告别的永恒。过了半个钟,医生护士撤走了所有仪器,姜水清亲手帮爸爸穿上了小妈预先准备好的寿衣,一套崭新的西装。爸爸打扮完毕,就被推进了停尸房的冷库。从此,姜洪就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回到家,姜水清才意识到一件事儿,“小妈,怎么单位一个人都没有?”

“小梁秘书一直都在。”

“其他人呢?”

“水清,别问了。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安排?”

“单位不管吗?我爸可是省里的二把手!”姜水清觉得不可思议。

“别说了,你看老家都需要通知谁,我们自己有能力安排这个丧礼。”说完,景晴上楼去了。这些天她一直守在姜洪身边,寸步不离,到了昨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没办法才让小梁秘书通知了姜水清。她太累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接下来的葬礼。

姜水清愣愣地坐在沙发上,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最亲的人离开这个世界。上一次看到廖硄去世的时候,感觉不一样,虽说也悲痛,可是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痛。

“哥,你哭了?”小妹子杏儿走过来,拉住这个大哥哥的手。这个刚满七岁还没有上学的小朋友,还不懂得人世间生死的意义。她只是感觉到家里大人的痛苦表情,她也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不高兴。

“杏儿,走,咱们去玩儿,让你大哥休息一下!”保姆走过来准备把杏儿带走。

“别,”姜水清说话了,他让杏儿靠在自己怀里,“咱们的爸爸去了遥远的地方出差了,可能这辈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下辈子呢?”杏儿好天真呀!

姜水清摇摇头,他不能欺骗小朋友,“下辈子也不能回来了!”

“不,我要爸爸!”到了这个时候,杏儿似乎才知道爸爸不回来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她冲到了楼上,哭着叫着,去找妈妈了。

秘书小梁进来,“姜县长,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需要跟上面汇报!”

“汇报什么?”姜水清想起刚才小妈说的话,丧礼需要自己来操持。

“这个,”小梁不知道该怎么跟姜水清解释。

“好了,我会通知我的家属回来参加丧礼的,至于单位,我管不着。”说完,姜水清也上楼去了。他首先打电话给妈妈田茗,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她,没想到当田茗听到姜洪离世的消息,就昏了过去。而是Liz接了电话,“水清,等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电话断了,可是似乎那头的电话并没有挂掉,里面传来凌乱的声音,姜水清听得一清二楚,田茗经过急救,缓过劲儿来了,

“Liz,给我打回去,叫云翼和云飞都过来,”

“妈,我是水清!”姜水清听得分明,他就在电话里大声呼喊,这一刻他觉得能够呼叫妈妈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呀。

田茗听到了,抓起了电话,“你爸他走了?什么时候?”

“两个钟头之前。”

“他身体一直不是很健康吗,什么病呀,说走就走了?”田茗在问。同一个问题,姜水清在心里也在问。

“妈,我也是刚刚回到鼎州。爸爸他见到了我,说了一句话,就不行了。你回来吗?”

“回,都回去!”

姜水清挂了电话,赶紧招呼龚明过来,商量安排接下来葬礼事宜。

到了下午,岳母娘来了,老四和建忠一起来的。公司方面,廖长有和厉逹一起进来的。有了这些人,姜水清就不用操心人手不够,他只管坐在那里发号施令就行。

傍晚时分,县里也来了一群人,姜水清见了心里挺感动,没有通知他们,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消息的。这些人中李桐带队,见到了姜水清,就说,“县长,”这是李桐在公开场合称呼的,“你要节哀,外面的事儿,你告诉我,我来办!”

姜水清点点头。他首先把自己父亲的亲朋友好友列了一个清单,交给了李桐。这也是对李桐的一大信任。

第二天晚上,姜水清调来清水公司的中巴车,去了机场,他要亲自接待妈妈。在爸爸咽气的那一刻,姜水清就开始后悔,自己这一辈子陪自己父母亲的时间太少了。从现在起,不论妈妈有多不对,一定要抽时间陪陪她,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妈妈也会走的。

飞机落地,田茗,Liz,廖朤还有两个女儿,出来机场,上了中巴。

“云飞,这是爸爸!叫爸爸!”廖朤拉着小女儿,可是姜云飞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姜水清,觉得是那么陌生。

“孩子没听明白,你讲法语!”还是田茗心里清楚,这个小孙女儿的汉语水平太有限,在幼儿园都是法语,所以在家里她就显得很沉默,因为她对汉语很陌生。

廖朤就讲了法语,云飞理解了,这才扑进爸爸的怀里,说了一嘟噜姜水清听不明白的话。

廖朤就成了翻译。姜水清心里觉得十分的惭愧,自己的女儿居然听不懂自己的母语,这可是老祖宗几千年留给我们的语言,如果不会说汉语,还能说是我姜水清的女儿吗?

于是他叫了云翼,“你会说汉语吧?”

云翼毕竟大了几岁,听到爸爸叫她,就走过来,拉住爸爸的手,“爸爸,你什么时候和我们一起生活呀?”

姜水清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女儿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尴尬地笑笑,“放心吧,爸爸有了时间,就过去陪我们云翼读书!”

汽车来到市区,街边的路灯已经通亮,姜水清就说,“妈,酒店我都安排好了。先去酒店吧!”

“不,先去医院!”田茗的口气不容置疑。

到了医院,姜水清陪大家瞻仰了姜洪的遗容。这个时候,妈妈感情失控,再一次哭晕了过去。幸好Liz带了救心丸,含上一粒,缓过劲来,姜水清这才知道妈妈对爸爸的真挚感情不是假的。

在停尸房,田茗让大家离开,她要和姜洪独处几分钟。姜水清就看看Liz叔叔,不知道放不放心,见到Liz轻轻点点头,大家离开,姜水清就在门口站着。她担心妈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可以第一时间进去。

在这里,田茗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她真心钟爱了一生的男人。她嘴里喃喃地说,“老姜,你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我跟你离婚,完全都是为了孩子。那个时候,如果不离婚,我就可能比你的下场还要惨。要是那样,我们的孩子就会成了孤儿。可是这些你可能想不通,你看看,我们的儿子他多么有出息,不管是商界还是政界都能展示出他的能力。咱们的女儿水红,他已经是副区长了,你听了高兴不?我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你在那边等着我,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女人!”

姜水清在门口听到妈妈的泣诉,同样是泪如雨下。父母这一辈人真是太难了,从来都把感情藏在心底里,不会让人知道,只有这种默默的爱,才是伟大的。

这一家人没有去酒店住,而是回到自己那个别墅里。

姜水清和廖朤把两个女儿留在这里,单独回了爸爸的那个家里。这里还有很多人很多事儿等着他来决定。

还没走进屋里,小梁秘书就匆忙过来,“姜县长,上面说了,不能举行追悼会!”

“谁说的?我爸爸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居然这样对他?他十六岁参加革命,提着脑袋在战场上拼命。只是他幸运一点,子弹没有打穿他的心脏,他活下来了。他哪点做错了?十年动乱,他隐姓埋名,为国家的秘密工程出力,他做错了什么?他是死在省长任上的,没有人说出一个不字。”

“姜县长,情况你不清楚,姜省长生病的时候是在接受调查。”

“好吧,就算是接受调查,他也是省长啊!他被免职了吗?如今调查清楚了吗?有了定案了吗?你们不出面召开追悼会,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让我们家属开追悼会,岂有此理?”姜水清这一刻疯了,他什么都能接受,但是不能接受让爸爸就这样悄悄地被火化,悄悄地埋掉。他打定了主意,哪怕是自己违反了规定,也一定要遵从祖训,完成一个儿子应该完成的事情。否则,还要儿子干啥呢?

第二天,在火化场,亲戚朋友一百多人,参加了一个简单的追悼仪式。不过姜水清非常明白,这里一多半的人都是自己清水公司的员工。

在捧着爸爸骨灰盒的时候,姜水清就开始考虑爸爸是应该回老家入土为安呢,还是在鼎州找一块墓地安葬。

“水清,就在鼎州,这里是你爸和我认识的地方,也是他工作以后几十年的地方。我知道,即便是征求他的意见,他也会这样想的。”田茗就说。

“老姜生前说过,他要回到我们老家深山里,那里才是他的第二故乡!”小妈景晴从来不大表达自己的意见,可是这一次她出人意料地坚持。

姜水清就为难了。这些人中间,只有他才有发言权,他姓姜,是姜洪的儿子,他看了看水红,就说,“水红,你的意见呢?”

“随便,反正爸爸也不喜欢我!”这句话,让姜水清心里很恼火,平时对这个妹子他还算满意,可是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觉得还是让爸爸在鼎州吧,我们清明节还可以回来扫墓!”这是禹家兴说。

姜水清点点头,觉得关键时候,还是要男人,“好了,定了,暂时把爸爸的骨灰盒存放起来,等一周年的时候,建好了公墓,举行安葬仪式!”

儿子说了,谁也不敢有一点反对意见。只是在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廖朤就说,“你真的不打算去法国了吗?”

“对呀,我一直都这样说的。”

“可是妈妈说,说,Liz叔叔已经,”

“已经什么,你是不是还等着继承人家的遗产?”姜水清对这件事儿多少知道一点儿。当初廖朤过去生孩子,Liz就已经口头承诺过,假如廖朤能够叫来姜水清,一起在法国生活,他的财产将来在他百年以后都会留给他们。这样,廖朤才安心留了下来。当然后来她熟悉了巴黎的生活方式,从根本上改变了想法,那是另外一回事儿。

“你觉得我就这么势利眼?”廖朤生气了。她一着急,说了句法语。

“你说什么,说人话!”姜水清提高音量。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因为看上他的财产的,我只是觉得那里的生存环境比我们这里要好,所以我们有这个条件,干嘛不坐享其成呢?”

“错,正因为我们这里不好,我们才必须留在这块土地上,改变它,否则我们的子子孙孙永远都是这么贫穷。”

“你说子子孙孙,在哪儿呢?”廖朤也不示弱。

“会有的。”姜水清也较上劲儿。

“你让那个龚小姐给你生?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廖朤虽然这么说,可是并不怎么真生气。她男人是一个正常人,夫妻常年分居,他有个先好的,她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当然,反过来,廖朤也需要姜水清的原谅。“还有,你不觉得妈妈很可怜吗?你都看到了,爸爸的去世,真正最为悲伤的是妈妈。她身体不好,心情不好,她离开这里,嫁到外国去,你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说到妈妈,姜水清无语可对。这是他的短板。妈妈既然嫁给了Liz叔叔,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个时候,都过了六十岁,总不能让他们再分开吧?

在鼎州又呆了一个星期,姜水清接到县委书记的电话,要求他必须在第二天赶回去参加县里的常委会,不许请假。姜水清知道自己离开县里已经有些时日,回去是正常的。所以也不得不答应下来,保证按时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