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失的脑子找回来了?”吴小异似乎不相信,“我猜是那个女人不要他了,他才想向白斌示好的吧?”
郑建强端起酒杯:“不管是咋分的,分了就好,没有那女人的撺掇,若愚以后不会再犯那种糊涂了。小吴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都是一家人嘛。来吧,喝酒才是硬道理,这会儿刚顾耍,连酒都不喝了。”
大家共同举杯,干了一杯。
白真忽然说:“今年应该没事了吧?”
白双赶忙阻止她:“别说,你那嘴是开过光的!”
是的,不幸又被白真言中,今年又出事了。
吃完午饭已是半下午,大家休息片刻,开始包饺子,谁也没注意到陈丽梅哪去了,她平时虽然也乱跑,但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准时准点地回家,白真曾说她妈穿着一双“安嘴鞋”,不认路,就认吃的。
可是今天,直到晚上八点多,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陈丽梅还没回来。
白斌想出去找,郑建强宽慰道:“她哪能掐住饭点呢?只是肚子饿了就跑回家吃饭,今天午饭散得迟,这会儿还没饿呢。”
白斌想想有道理,便也没放在心上。
等到九点多,陈丽梅还没回来,白斌想,她是不是不知道晚饭也在这边吃,回家去了,便差白双过去喊一声。
过了一会儿,白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道:“我妈晕倒了,叫不醒!”
陈丽梅晕倒在自家院子里,白斌他们过去时,她还有一丝气息,但身体已冰凉,可能是冻的吧。
大家把她抬到吴小异的车后座上,白斌开着送去了医院,陪同一起去的还有吴小异和白真白双。
郑建强也要跟去,白斌让他留下照顾家人,毕竟吴小异的父母来了,不能慢待了他们。
陈丽梅是白真白双的生母,她一有点事,两个孩子最是着急。
白真一路上哭哭啼啼,不住地自言自语:“妈妈没事吧,妈妈没事吧……”
白双埋怨道:“让你别乱说,你偏要乱说,妈妈有事,也是让你咒的……”
医院夜间只有值班大夫,做不了深度检查。
医护人员一顿忙乱,总算把陈丽梅抢救了过来,但她还没醒,只是生理指标正常了,还需要保持吸氧和输液。
目前病因未明。
白斌不由有些自责,陈丽梅一直以来喊腰疼,有时身体软得站不起来,他老早就想带她来医院做个检查,可总是忽略她,拖到今天,终于严重了。
白真和白双伏在病床的两侧,眼巴巴地等着母亲醒来。
白斌和吴小异坐在另一张病床上,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窗外。
衬托着夜色,玻璃是黝黑的,像一整块大黑板,在这块黑板上,偶尔绽放开一朵漂亮的烟花,像电脑的屏幕保护动态图。
护士不时地过来,给陈丽梅测测体温,看看心电监测数据。
白真问:“我妈没事吧?”
“没事,挺正常的。”护士每每这么说。
终于,那块黝黑的大黑板不再黝黑了,它被姹紫嫣红的烟花照得透亮。
烟花像闪电,近处和远处的街景忽隐忽现,伴随着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像打雷一样的爆炸声,仿佛这严冬的寒夜里,要降临一场大暴雨。
两个护士走进来,一个爬上窗台,往玻璃上贴福字,一个在下面扶着她。
那是静电贴,往潮湿的,带着雾气的玻璃上一抹就自动吸附在上面了,白斌要去帮忙时,那名护士已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说:“新年快乐。”
两名护士出了病房,白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拿出手机看看,已经到了接神的时间,白斌给弟弟妹妹交代了一句“看好妈妈”,拉起吴小异便往外跑。
“干嘛去?”吴小异问。
白斌没说话,拉着吴小异只顾跑。
跑到电梯口,乘坐电梯直达顶楼,通过一道门上了楼顶。
两人跑到女儿墙跟前站定,白斌指着被五颜六色的烟花渲染成一片火海的天空:“你看!”
吴小异呆呆地仰望天空,那壮观的景象让她的心醉神迷。
此时的天空已完全被烟花覆盖,看不到它的本来面目,甚至烟花因为层层叠叠相互融合,也分不清形状了,整个天空翻滚着火浪,像洪涛,像熔炉,像炼狱……
吴小异不禁流出了激动的眼泪。
在各种爆炸声中,白斌大声说:“2004过年,我就站在这里看烟花,当时我姐在病房,病房里的另外两家人送来了饺子,两个刚做了父亲的男人偷跑到楼梯间喝酒……”
白斌的声音中气充沛,娓娓道来,带着迷幻,像唱歌,而那爆炸声就是伴奏,那婀娜多姿的烟花就是伴舞。
这是白斌在外面看到的第六场烟花,他觉得他是幸运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这么壮美的烟花。
老天是公平的,它给予了每个人同样的东西,只是有些人发现了它,抓住了它,而有些人却睁着眼睛就是看不见。
吴小异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烟花,听着白斌的讲述。
烟花集中燃放了半个多小时,慢慢地衰退了,陆续退出天空的舞台,天空恢复了本来面目,繁星点点。
烟花是暂时的喧闹,星辰才是天空永恒的主角。
天空安静下来,白斌也说完了,他看向吴小异:“对不起,今年又让你失望了,我记得去年过年你说,明年我们一定要单独过个年,什么也不管。”
“够了,足够了!”吴小异投入到白斌的怀抱,轻轻地说,“你送给我一场无与伦比的烟花,像杨过送给郭襄的那场,多美啊,谢谢你!”
……
正月初一上午,大夫给陈丽梅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她的情况很不乐观,一颗肾脏萎缩了,另一颗也已功能衰竭,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个无肾人。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卧床不起了,只因她无忧无虑,难受的时候无法向别人准确表述自己的感受,不难受的时候又到处疯跑,竟奇迹般的活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