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苦丫的父亲去了一趟牛大富的家里,又去了一趟张建明的家里。
他将他这一生的积蓄60块钱分成了两份,给了两家人,一家30块。
本来他有90块钱的,被苦丫的母亲偷了30块钱拿给苦丫,所以自己身上也就只剩下这60块钱了。
苦丫的父亲到牛大富家里送钱的时候,牛大富的媳妇儿梁红,抡起棍子把苦丫的父亲打了一顿。
苦丫的父亲也不声不响的受了这一顿。
她觉得自己闺女哄着人家,做出这样违法犯罪的事情,毁了别人的家庭,他受这一顿是应该的。
离开牛大富家的时候,临走前,他将分好的30块钱,放到了桌上。
梁红一把将桌上的钱抓起来,揣到了兜里。
对着苦丫的父亲吐了一泡口水,骂苦丫的父亲。
说苦丫的父亲,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姑娘都是这个样子,他这个做爹的能会是个什么好人?
苦丫的父亲,觉得自己理亏。
也没有和梁红争辩什么,佝偻着背出了牛家。
苦丫的父亲一走出牛家大门,梁红就一把将大门重重的给关上,还在屋里骂骂咧咧的。
苦丫的父亲看着紧闭的大门,一脸苦笑,摇摇头,朝着张家去了。
苦丫父亲到了张家,吕秀芝并没有对苦丫的父亲怎么样?
相反的,还客客气气的把人引进了屋。
她想着,那些事情,终究是小辈们做的事情,犯的错,没必要牵连到长辈那里去。
吕秀芝是很责怪苦丫,但她不会将怒火转移到苦丫父母身上去。
说白了,也是自己男人的问题,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做了错事。
自己男人做的事,和苦丫的父亲无关。
因为在牛大富家里被梁红打了一顿,苦丫的父亲原本做好了,到张建明家里再被吕秀芝给打一顿的。
但没想到吕秀芝并没有打他。
连重话都没有说一句,还客客气气的将他引进门。
苦丫的父亲坐下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吕秀芝道:
“秀芝,叔没将孩子教育好,害得你们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的。
叔对不起你们。”
吕秀芝眼眶通红地摇摇头道:
“叔,你别这么说。
这事儿,不关你的事儿。
我自家男人肯定也是有问题的。
禁不住金钱的诱惑,做事情也不带脑子,没有考虑到后果。
所以,这事,你不需要自责。”
苦丫的父亲双眼通红地看着吕秀芝。
这是苦丫出事以来,第一个说,让自己不要自责,这事不关自己事的人。
自己在村里,现在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说都是他没有将孩子教育好,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
两人没讲几句话,屋里最小的个孩子就哭了起来。
吕秀芝给苦丫的父亲打了个招呼,让他先坐一会儿,她进去先哄哄孩子,马上出来。
苦丫的父亲,看着吕秀芝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背影,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他从兜里拿出三十块钱,然后取下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玉佩压在钱上面,便出了张家门。
等吕秀芝给孩子换了尿片儿,将孩子哄睡着了,再出来的时候。
只看到桌子上有三张大团结,还有一块儿玉佩。
苦丫的父亲早已经离开了。
她将钱和玉佩收了起来,想着明天早上拿去还给苦丫的父亲。
她知道苦丫父亲留钱在这里的意思,是为了补偿自家。
她也不是品德高尚的活菩萨,何况自己这一家子都快要饿死了,还有啥高尚的?
但这个年代大家都不容易,一次性能拿出30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苦丫,肯定是再也回不来了的。
她父母两人,以后不仅没人养老,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老人又没错,自己也没道理收人家的钱。这钱明天还是得还给人家,让别人留着老来傍身。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还没来得及去顾家老宅找苦丫的父亲还钱。
自家孩子就急匆匆的跑回来,说苦丫的父母,在南边的枣林里上吊自杀了。
吕秀芝赶紧将钱和玉佩拿好,放在兜里往顾家祖宅跑去,他去的时候顾家祖宅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村民。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最里面。
挤进去后,只看到外院的院子里放了两张草席,上面摆着两个用白布遮起来的尸体。
顾家祖宅的管事吴大爷,正在招呼家里的帮工帮忙,给苦丫父母整理衣服,将寿衣给换上,准备葬了。
帮工给苦丫父亲换衣服时,从他兜里找到一封信。
吴大爷拿着信,大致看了一遍。
然后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道:
“既然大伙都在这儿了,我就将苦丫父亲留下来的信。
给大家念一念,大家也算知道这么一回事儿。
以后也别去为难别人张家和牛家媳妇了。”
吴大爷拿着信,叽里呱啦的就把信的内容读了。
大致意思就是,苦丫父亲,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是自己没有教好孩子害得别人家庭支离破碎,还害得顾家陷入险境。
大家如果实在气不过的话,就拿着棍棒将他的尸体捶打一顿解解气。
以后不要再去驱赶牛家和张家嫂子了,毕竟两个女人都是无辜的,她们和孩子们什么都没做。
吴大爷读这封信的时候,牛大富的媳妇儿梁红也站在外圈听着。
她瘪了瘪嘴,将头歪在一边,吐了一泡口水,“呸,死都死了,还装啥好人?
在顾家干了几十年,昨晚才给了30块钱,真他妈的抠门。”
说完头也不回的扭着屁股离开了。
苦丫的父亲,头天晚上从张建明家里出来后,就回到了顾家祖宅收拾东西,准备带着自己媳妇,去自己挑好的风水宝地。
他们也没啥好收拾的,也就是几套衣服。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苦丫老娘回来了,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小个纸包,神秘兮兮的递到苦丫父亲的面前道:
“你猜这是啥?”
苦丫的父亲没有理她,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苦丫老娘也不管别人理不理她,自顾自的说道:
“这是在神婆子那里买的迷药,别看就那么一小包,保证能将顾家那些狗日的,全部迷倒。”
苦丫父亲听了苦丫老娘的话,捏着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真想一耳刮子给她甩过去。
这女人才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她生苦丫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后来好不容易生下来了,又大流血。
要不是老夫人拿出一节千年老参出来,救了她一命。这会儿,她的尸骨估计都化了。
他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算了,过了今晚一切都结束了。
他将包袱收拾好后,背在背上,便拉着苦丫老娘往外走。
苦丫老娘看着两人走的路不像是往城里去的路,她拉住苦丫父亲道:
“当家的,进城的路不往这边走,咱走错路了。”
苦丫父亲甩开她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道:
“我在枣树园那里藏了一笔钱,我们现在要离开,我肯定得去把钱给挖出来带走。”
苦丫母亲一听,还埋得有钱?
她就是说嘛,他们两口子在顾家累死累活,干了几十年,怎么可能只有那几十百把块的积蓄。
敢情都被自家男人给藏起来了。
她一脸兴奋的问道:
“当家的,你藏了多少钱在枣园?”
苦丫父亲冷笑道:“估计有好几百吧。”
苦丫老娘一听有好几百,快要高兴疯了,“天呀,真的有好几百呀?”
苦丫的父亲点点头。
苦丫老娘这下子来精神了,催促着苦丫父亲赶紧走,还急匆匆的走到前面。
苦丫老爹走在后面冷笑,去吧,不止有几百,有好几百万等着你下去领呢。
两人走到枣园后,苦丫老娘迫不及待的跑到枣园的工具房里,去将锄头拿了出来。
一脸激动的问苦丫父亲,钱藏在哪里的?
苦丫父亲随便指了一个地方,让她过去挖。
他说钱藏得有点深,挖起来可能有点费劲。
苦丫老娘觉得只要能把钱挖出来,深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多费点儿力气嘛。
还没开始挖,苦丫的父亲就将水壶递给她道:
“不着急,先喝点水再慢慢挖。
这夜,还长着呢……”
苦丫老娘也没多想,接过水壶,咕噜咕噜的猛灌了几口,然后擦了一把嘴,将水壶递给苦丫父亲。
吐了两巴口水在手上搓了搓,刚扬起锄头,就觉得头晕目眩,还没说啥,就倒在了地上。
苦丫父亲双眼通红地看了她一眼,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挂到一颗结实的枣树上,然后利索的将苦丫老娘挂到麻绳上去。
他亲眼看着苦丫老娘挣扎了几下,就没动静了,再三确定人已经去了,才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将他带出来的几套衣服给烧了。
又烧了一沓钱纸,将自己写好的信,放在兜里面,露了小半截出来。
然后搭了一根麻绳,挂在另一颗枣树上,踩着大石头,将自己的脑袋挂在了索套里面。
就这样,他亲手结束了,他与苦丫她娘两人的生命。
他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他想死,但不能把苦丫她娘这害人精留在这世间作妖,索性就一起带走吧。
苦丫,终究是要被枪决的。
她死后,如果没有亲属认领,国家总不会放着她的尸体在荒野吧,应该会好心挖个坑将她给埋了吧。
第二天早上,顾家帮工到枣园捡柴火,看到两人挂在枣树上,身体早就变得僵硬,差点没把人给吓死。
连滚带爬地跑回顾家通知吴大爷。
吴大爷带着人过来,才将两人给取了下来,拖回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