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隔开了毁灭一切的灰白色,但还没等林锐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在视线的余光看见了无比恐怖的事物——
那是一束灰白色的光,透过夜幕被撕裂的缝隙,映入林锐眼中。
随后是一道又一道裂纹出现,并且越发迅速,撕裂了那抹夜色。
这是林锐自认识守夜人以来,首次见到其披风防御被突破。
林锐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不稳定,一股深沉的寒意在血液中涌动,在极端的危机感面前,他对外界的的感应都变得敏锐,一切都前所未有的清晰。
但此刻潜力的爆发,在巨大的危机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无处可躲。
灰白色的光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逐渐占据了视野中的一切,虽然还没落在他身上,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林锐视线在周围迅速游离,但周围到处都是白光,找不到任何二死角。
终于,一束光芒透过上方的夜幕,正朝着他当头落下。
这就是最后了么?
林锐双目圆瞪,时间的流逝仿佛变慢了,却只能眼见那白光一点一点朝自己落下。
是的,这就是最后了……
林锐嘴角上扬,露出苦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面对死亡,他能够做的,只有从容接受。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披风舞动的猎猎声响起,温暖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臂膀。
林锐愕然回头,对上守夜人平静的目光,并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将那束毁灭一切的白光留给了自己的后背。
白光降临,守夜人背上的披风与大衣仿佛衣物被火焰烧灼,渐渐破开了窟窿,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烟雾,迅速消弭。
紧接着,是皮肤之下的皮肤、肌肉、血管……很快,守夜人的后背变得血肉模糊,甚至能看见森然肩胛骨。
以及,透过那肌肉薄膜,正在跳动的心脏。
林锐瞳孔猝然扩张,不知道该怎么做,正试图推开守夜人,但守夜人的双手却稳稳固定住了他。
林锐眼睛瞪大,身体紧绷,没有思考的时间,但也不敢过于用力,以免进一步弄伤守夜人,他表情急切的想要说什么,守夜人却先一步开口,语气平静得惊人,
“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终于,守夜人的心脏暴露在光芒之下,坚韧如守夜人,也不由发出一声闷哼,护着林锐的身躯开始颤抖,目光痛楚而迷茫。
万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一道道灰白色的光芒同时熄灭,留下满目疮痍的夜色披风,守夜的脊柱与心脏暴露在真正的星空之下。
头顶的地面与克莱斯特庄园消失了,林锐抬头,看向静谧无声的黑夜。
守夜人已经没了声息,林锐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无力。
但随即,一个细微的声音令他回过神来。
咚咚——
那是鼓动声,来自于守夜人的胸腔。
他还活着?
林锐猛然回头,看见了无比惊人的一幕,只见守夜人那残缺的背部身体组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肌肉重新覆盖了骨骼与内脏,血管缓缓浮现,血液在其中流动,皮肤也迅速长了出来。
再生能力?
不,不仅是肉体组织,同时再生的还有那片如夜色一般的披风。
这已经脱离了‘奥术’的基础特征,而更加偏向于神术侧的能力。
林锐搀扶着失去意识的守夜人,正思考是先撤退,还是将守夜人安置后继续追击克莱斯特议员时,守夜人突然发出猛烈的吸气声,像是突然惊醒一般重新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林锐,随后像是渐渐恢复了清醒,
“那位议员先生呢?”
林锐搀扶着守夜人坐下,“还在那里面。”
说话时,他回头看向那幽黑色的倒三角建筑。
守夜人深深吸气,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抱歉,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
那超常的再生,似乎对身体的负担非常沉重。
林锐担忧的看着他,“您需要好好休息一会,那样可怕的伤势,并不是轻易便能痊愈的。”
“那只是你的常识”,守夜人目光平静,“我向来不遵守那些死板的常识,而是它们在后面追赶我。”
林锐目光微动,回想起守夜人用身躯护住自己的瞬间,眼圈泛红,“您说得对,您一向如此。”
守夜人语气轻松,“所以只需要一小段时间就好……
相比之下,此刻那古怪的建筑物更加值得关注。”
夜幕低垂,星光闪烁,除了林锐与守夜人脚下的大地,周围的一切都被摧毁殆尽,但那倒三角形的建筑却仿佛毫发无损一般。
林锐注视着那巨大的阴影,“无论其中有什么,那一定都是克莱斯特家族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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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斯特医院瘫坐在地上,手紧紧握着一支白蓝相间的凿子,目光茫然而没有焦点,意识迷离。
他呼吸短而急促,皮肤不自然的潮红,尤其是额头,散发着接近人体极限的温度,嘴角轻抿,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嘴里却在不断喃喃自语,
“成功了……我……他们,将成为我的子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来到了他面前,声音让他感一种异样的熟悉,甚至是朝夕相处的熟悉,
“您看上去状态不怎么好……”
谁?
谁在说话?
克莱斯特议员面前转动眼球,昏暗的视线却只能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站立在身前不远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人影从容反驳,“但不适宜的皇冠,只会折断脖颈,而无法获封……
维吉,或许从一开始,你的野心就是无法被实现的。”
这句话似乎触碰到了议员最在意的事物,情急之下恢复了些许清醒,“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时,借助稍微恢复清醒的意识,他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人,身穿整洁而得体的黑色礼服,举止端庄而优雅,银白色的发丝闪烁着岁月的痕迹,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也令人感到宁静而安慰。
“阿利松?”
克莱斯特议员喃喃说道,眼中满是疑惑,随后恢复了些许神采,“你的父亲为了让你更好的服侍克莱斯特,给予了你最好的教育,理应包含了魔法……
是的,即使你会使用一些魔法也不足为奇。
重要的是,你出现的时机正好,敌人就在外面,快!阿利松,现在你可以轻易的杀死他们。”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流利,如往常一般向最得力的管家下令,却并未收到如往常一般的回复。
但这位服侍了他数十年的老管家,却正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种情绪,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