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后顾之忧,三人于一个夜黑风高的傍晚低调进入山门。
途经练剑场时,重剑挥动下的飒飒风声有条不紊,容若满头暴汗,汗水下滑糊住眼睛,他的剑依然挥的很稳。
夙愿不自觉停住脚步,遮掩身形,从旁观看。
玲珑这位师弟,他有听她说过一言半语,对剑爱的深沉,是个纯粹的剑痴!
“倒也不负剑痴之名。”
因为,他此刻练的剑不带灵力,全凭自身蛮力单抗重剑练习基础剑招。
“回来了。”
身后传来问候声,是夜观徒弟练剑的虞相思。
夙愿转身,点了点头,主动说明水玲珑之事。
“玲珑正在闭关冲击金丹。”
虞相思皱眉:“这么着急?”
“也不算急,她本就天赋了得,再有蟠龙妖尊给的灵脉,被那股灵气一冲,玲珑压不住的。”
“行吧!”
虞相思颇有些无言,天赋太好,这下又有资源护持,不怪大徒弟忍不住结丹。
“此行可还顺利?”
提起这个,夙愿摇头叹气。
“惨不忍睹,你们提前做好准备为好,龙谷那位三长老被夺舍已有二百年之久。”
“嘶~”
虞相思被这话激的头皮一紧,两百年啊,老天爷呀,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在没有龙尊镇压的情况下,足以让龙谷改天换地。
“既如此,乐安师兄还不打算撤退?可别被那群魔头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家心知肚明,依照原魔的能力,龙谷怕已是魔窟,再怎么整治也是回天无力,根本杀不完的。
除非满盘覆灭,重头再来,但现在的龙尊显然是没有这个魄力做到的。
夙愿不就此发表意见,含含糊糊说道:“兴许龙尊有其他的想法吧。”
两人默契结束话题,各回各的洞府。
夙愿自然没有洞府,水玲珑的洞府就是他的临时落脚点。
轻易穿越禁制进入内里,他维持君子风度眼神不晃,快速闪身遁入空间。
空间里寂静到无声,雷龙和锦鲤一入宗便跑了,前者回了雷来峰,后者驻扎环山湖。
“明日还得去趟天虚峰做个汇报,等回来再闭关好了,现在去看看白暄情况如何?”
夙愿喃喃自语,飞身来到离鸢宫。
凤泪吟旁,小凤凰趴在凤血石上,身子微微起伏,闭着眼睛正在呼呼睡大觉。
一缕缕血气溢出凤血石,顺着呼吸间进入白暄的身体里,沉睡中的小凤凰未曾察觉,他的躯体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气韵得到升华,越来越有神兽威势。
翌日。
夙愿悄无声息上了天虚峰宗主殿,而青玄真君摒除弟子,泡了两杯清茶正在等他。
“宗主知道我现在会来!”虽问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青玄微笑以对,站起身伸手邀请他入座。
“我知昨夜前辈入宗,虽与您相处不多,从符绱师叔一事也不难看出,您处事周全。”
这样体贴入微又低调的性子,不可能在夜间过来打扰他,但一定会赶在清晨不甚忙碌时踏足峰顶。
夙愿依旧淡定,丝毫不在意眼前这人摸透他的习性,反倒是真诚夸奖一句:“不怪玄天宗会选你做宗主!”
这回轮到青玄苦笑:“若是可以,我并不想做这个宗主,倒也情愿做我剑峰单纯的剑君,宗主这个位置禁锢了我半生的自由。”
他伸出自己宽大却布满茧子的右掌:“这只手天生会握剑,如今却只能关在这宗主殿日日执笔。
唯有夜半无声之时,我的剑才会回到我手中,点亮我青玄剑君的名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人的精力有限,天然就会抛却很多固有的东西。”
夙愿不紧不慢,声音掩在清茶里徐徐道来,似一股清风不伤人却润物细无声。
青玄受之,面色和缓几分,深深叹息喟叹:“是啊,我一个小小的宗主都当的这样艰难,前辈肩上担负苍生,又该何等任重道远?”
夙愿心里微起变化,这人心思果然深沉,不同角度的夸你,却七拐八拐告诫自己责任重大,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是天道的傀儡,这是在敲打自己?
夙愿不动声色,暗戳戳撇开责任:“苍生一词何等意义重大,他们归属自身,不再我,我挣扎求生至此,是为自己负责。”
天道负我灵族,负我夙愿,如今哪来的脸要求我为苍生负责?
难道我死死挣脱桎梏,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天道就这么红眼病,急着叫我去送死?
再说,这青冥界的天道他有什么资格这般要求,成事在我,救与不救全看我愿意与否。
再是淡然的心境,在这一刻引起极大反感,他的内心波涛汹涌,那头名曰“反骨”的野兽关也关不住,汹涌而出。
也是错有错意,青玄本意是想暗地里点一点夙愿他身负重任,要有自知之明,就别勾搭他师侄了,到时候神伤情伤何苦来哉。
但又不敢点的太过,万一两人之间没这点破事,岂不尴尬。
殊不知,他这一点,彻底让夙愿想歪到天边去,拉都拉不回。
“前辈言之凿凿皆在理,天下太大,苍生太重,又哪是肉体凡胎能够背动的,全看天意吧!”
青玄并不赞成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种精神,在他看来,众志成城方是正理。
夙愿努力平息内心波动,神色看似如常,实则眼神已变得锋利,就像一头蛰伏许久的凶兽,潜藏在黑眸深处。
他刻意转换话题:“无源海域乱像已生,龙谷更是源头弹压不得,你要有心理准备。”
夙愿说完,一口饮尽杯中茶,起身离开大殿,行至门口,他站定并未回头。
“蟠龙妖尊或许会舍弃龙谷,回归宗门。”
他是个野心勃勃却又极知道取舍之人,龙谷现在有多荒唐,夙愿窥一般而知全貌,昔日的那点情谊想必早已被耗光,蟠龙退出是迟早的事情。
言罢,快步离去,话不投机半句多,多待一会都是难受。
翩然无声落于剑峰,疾飞回到洞府,空间内,一树朱果扎根灵脉,虚弱魂体盘膝入定,黑气包裹下越来越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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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门。
主峰峰顶,玉崎盘腿坐定,周身布着避雷阵,头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不大一会,“咔嚓”一道雷劫打下,避雷阵层层防守,打到他身上时,只余下两成力道。
玉崎闷哼一声,掏出一颗丹药服下,闭眼调息。
合欢门渡劫皆是如此,利用外物强避劫雷,这也是他们和其他宗门越到后边战力相差越大的缘由。
其实合欢门自己也清楚这个弊端,但是不用外物就渡不过雷劫,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轰隆!”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避雷阵全部轰毁,沉重一击打在玉崎身上,黑烟弥漫,他嘴角鲜血不住外流,止也止不住。
黑云渐渐散开,稀稀拉拉的灵雨洒下,清妩走上前来,探手抓过徒弟的手腕查看伤势。
“伤及五脏六腑,好好修养吧,这十年里若不能痊愈,荒野魔场亦是难渡。”
她幽幽叹气,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念念不舍递了过去。
“这是为师珍藏的灵乳,对于调理内伤有奇效,你拿去吧。”
玉崎不妨从师父处还能得到这等好物,诧异之余竟然升起些许感动。
“多谢师父厚赠,弟子必定不负您的期望。”
“诶!”
等安全过了荒野魔场这一关,再来言其他吧,否则都是空谈。
玉崎不懂她的惆怅,回到洞府,拔开瓶塞将灵乳一口服下,灼伤缓慢恢复时,头顶隐有一缕黑气浮现。
是的,当年重伤倒在水兰村后山的是玉崎,但回来的却不全是他。
他倒下的位置就是这么凑巧,当年恰有原魔在此陨落,留有一缕神魂,就在神魂即将溃散之际,从天而降救世寄体。
修士,境界在筑基以下,重伤未愈,三条条件重合,简直就像为原魔量身定做一般。
原里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片荒芜中,绝望心死时魔神保佑,转机突现。
他死死抓住机会,将自己虚弱的神魂驻扎玉崎识海,一点点孕养壮大。
原里太过羸弱,所以在村里碰见天敌——水族之人时,才会对玉崎下心里暗示,直指水玲珑天水灵根属性,而不是一击毙命。
等他再次醒来时,玉崎这个蠢货却办砸了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全这么好的条件,他竟然还是搞不定一个未入道的水族人。
原里气了个半死,却也无法,他神魂不稳,纵是夺舍也不能,除了下点心里暗示,只能焦急着养魂。
“哼哼,不过别急,十年,最多十年,荒野魔场一行,便是我原里重见天日之时。”
黑影窜出识海,心情愉悦徜徉洞府,忽上忽下好不快哉!
至于玉崎,面色苍白狼狈,盘腿正在入定,半点没有察觉出识海里藏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