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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干大拉着他家的大灰叫驴,披红挂彩地准备接亲去,临出门,赵炳德的好友成所长骑着自行车打着手电筒来了,双方在路口碰了面。

“幸好幸好,终于赶上了。”成所长喘着粗气,将车子停在赵炳德面前。

\"赶不上就算了,这天寒地冻的赶夜路多危险啊。\"赵炳德赶紧抽了一根哈德门香烟递给成所长,边划着火柴点烟边担忧地说。

“嘿,这不没下雪嘛,路好走着呢,穿暖和一路蹬着车,出了一身汗呢。”

“赶紧进屋去,吃一碗热面暖和暖和。”赵炳德招呼赵炳发:“宝元带你成哥吃饭去。”

自行车换了大叫驴,档次果然不一样,赵炳德跟媒人何干大和两个合了属相的运相,外加唢呐队的两个老汉组成了娶亲六人组,出发去接亲。

打扮一新的赵炳发显得十分精神,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还抹了发油,油光蹭亮的,站在门外伸着脖子望。赵炳仁领着几个侄子拎着几串炮,预备新娘下马时放,赵炳坤是避相,在院子里烧火盆,预备了一个放在门口等新娘进门时跨,偶尔也进上房陪赵社长老两口喝茶,替他们端一碟子喝茶馒头,顺手从厨房案板上拈一片肉塞进嘴里,惹得尕婶一顿笑:“要是你二哥,这块肉肯定进了你二嫂的嘴,三元儿得跟你二哥好好学学怎么疼媳妇”。

尕婶虽说也是赵家的儿媳妇,论关系跟赵炳德这一房到底是出了五服了,但远亲不如近邻嘛,两口子因着跟赵社长是一个辈分的,这些年也颇得赵社长照顾,处处帮衬着,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尕婶渐渐地也开朗起来了,庄子里的红白喜事也会主动去帮忙。论年龄,尕婶比广度妈还小着两岁,以往是绝不会跟侄子侄媳妇们开玩笑,这次宝元结婚,赵家有喜,尕婶自知可以打趣几句,便少了顾忌。

其实昨晚大家都没怎么睡,收拾东西到后半夜,待一切准备就绪,彼此挤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刚打了个盹儿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了,看看时间该到接亲队伍动身了,于是大家又手忙脚乱地穿衣起床,准备四个小菜,一碗臊子面给接亲的人,把他们送走又侍候着一大家子人吃早饭,吃完洗刷干净差不多就开始准备席面了。待新娘子进门,陪送的尊客们就能入席了,席面得提前预备好。

“尕婶咋知道我不疼媳妇,来来来,吃给尕婶看,看看我比尕叔咋样?”他故意抓了一块肉喂给汤萍,一边回击小婶的玩笑。

汤萍正在洗碗,冷不防被他喂了一嘴,条件反射般地“呕”了一声,肉便掉到泔水里,赵炳坤变了脸,冷声冷气地责问:“你是怎么回事?一块肉都叼不住。”还想再说几句,看了看在场的几位嫂子和尕婶,忍了回去,默默地捞起肉,打了碗清水洗了起来。

汤萍听到这话,忍不住又呕了起来,几个有经验的女人交换了个眼神,顿时喜笑颜开,尕婶一把推开了赵炳坤,扶起汤萍笑着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觉着老赵家这是双喜临门的征兆啊。你们说呢?”

“怕是吃坏了肚子吧?”汤萍一时间有些懵。

“我看着不像吃坏了肚子,你上个月几时换洗的?”生的最多的大梅妈经验比较丰富。

几个女人围着汤萍顿时七嘴八舌地问起话来,待确定了她的经期,小婶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妈呀,三元还冷着干啥,你媳妇这是怀上啦,快去告诉你爸妈。”

上一分钟还火气冲冲的赵炳坤,蒙头蒙脑地跑到上房,又蒙头蒙脑地跑回厨房,转了一圈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有孩子了?我终于要当爸爸了?他懵懵懂懂地陪着汤萍在之前他们俩住的窑里,想起以前的种种,还有那个掉了的孩子,恍若隔世。两口子沉默无语,错过了新媳妇进门,待到宾客到了该开席了,他俩都忙了起来,想说句话也顾不上了。

待到天光大亮,在大家翘首以盼中,新媳妇终于进村了,照例是新郎官赵炳发在门口接新媳妇,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的兴奋。新娘子脚不能沾地,赵炳发便背着她走到门口,让她站在毯子上,然后跨火盆进门,院子当中又放着一块毯子和一个案桌,这是拜天地用的。赵炳发牵着新媳妇走到案桌前,跪下来,他拈起一根香才发现邢彩凤还站着,便仰起头示意她跪,邢彩凤低着眼看着赵炳发,轻轻摇了摇头,两人不能说话,赵炳发便去拉邢彩凤的手,谁知一旁一个六七岁的小子挤上前来,拉住邢彩凤的另一只手道:“小姨不能跪。”

赵炳发认出他就是邢彩凤的大外甥,刚“下马时”堵在自行车前跟他要押马钱,要了十块才罢休,这必定是他师父兼老丈人邢木匠给教的。想到此处,赵炳发便也不再坚持,按着何干大的提示烧了香,磕了头,牵了邢彩凤的手去上房,拜高堂。

赵社长和老太太也是一身不见一丝补丁的新衣服,一左一右坐在桌子两旁,喜得合不拢嘴,原本以为只是娶儿媳,谁知又有了孙子,还是好几年不见信息的汤萍怀的,那份欢喜便加了一倍不止,真正的双喜临门啊。

拜完堂,这媳妇儿算是正式进门了,新郎官便要去敬酒,新媳妇由伴娘扶着进了新房。伴娘是广度的大舅妈,也是合了属相的,不但是三和相,而且还得是大全福人。什么叫个全福人呢,就是父母公婆健全,头胎生子且儿女双全者,才能算是全福人,原本广度妈就是个全福人了,亲戚朋友谁家娶媳妇,只要属相和,都会请她当伴娘,当伴娘轻松还有钱拿,是个体面差事。奈何今天她是大掌柜的,里里外外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只好请了她娘家嫂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