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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到来,自然不能把人拦在门口站着。于是桃玉怜将众人先带到了一处凉亭稍息片刻。这杨家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是个园林爱好者,为了展现他的爱好,花了大力气打造了一座非常精致典雅的大花园。从大门进来经过影壁不久便能看到,当看到这座花园,李奉知和游霜降都睁大了眼睛。

这花园里有凉亭,有假山,有池塘,还有一条建在池塘之上的廊道,将池塘和花园一分为二。他们现在所看到的这是主人和客人可以共同欣赏的前院花园,而廊道后面,则是主人家私享的另一部分花园。

“好大,好漂亮的花园!这花园比安王府的花园至少大了三倍!”游霜降惊奇地感叹道。

“这安王府是指?”桃玉怜好奇地问道,游霜降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

“小女子说的安王府是指黎秧国的安王府,抱歉,夫人,请原谅小女子的一时口快,那里与您家的府邸完全没有可比性。”游霜降连忙道歉道。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的便传音询问杨羽耀。

“小耀,这位姑娘和黎秧国的安王是什么关系?”桃玉怜问道,于是杨羽耀把游霜降的遭遇简单地告诉了她。

“这也太……幸好这姑娘遇上了你们。”桃玉怜说道,看向游霜降的目光多了几分怜爱。

将军府的布局经过能工巧匠的精心设计,即使在炎炎夏日也不觉闷热,池塘边上的凉亭中又时常有阵带着莲花香的清风拂过,更是舒服。杨羽耀凭栏倚坐着,不知不觉便困意上身,眯眼小憩了一会儿。

竺墨兰等人的目光落在杨羽耀身上,便看到这突然一声不吭的少年手背托腮,闲适地倚坐着,阳光穿过亭子边上的树梢,变得柔和,照射在少年长长的睫毛上,投射出犹如羽扇状的阴影。少年的身后是花开正艳的莲花,娇嫩的花瓣好似薄如蝉翼般透着光,然而如此美景却也压不住少年的美色分毫。亭子中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

杨羽耀自认为自己只是眯了一下下,睁开眼时却发现至少有十双眼睛在盯着他看,杨羽薇已经带着他们的皇外祖母傅如歌过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本就在一起讨论选那间客房合适的殷婉儿和贺乾清,以及不知道怎么也一起过来了的桃正曦和杨威城。他们显然都到了好一会儿了,但谁都没有叫醒他,全都在静悄悄地盯着他看。

杨羽耀被惊吓到整个人直接弹跳而起,反应过来时已经躲到了贺乾清的身后,现在从贺乾清身后出不出来,都会变得无比的尴尬。于是杨羽耀索性继续躲在贺乾清身后,假装自己不存在。而因为杨羽耀的动作的起飞的朱雀扑扇着变小后的翅膀,一时不知自己现在该如何落脚才好。

贺乾清无需回头,便知道杨羽耀突然消失是躲到了他的身后,他清楚在场的人对杨羽耀没有丝毫恶意,故而不会像往时那般进一步将他的少年护在身后,但贺乾清也不会像某些人那样觉得杨羽耀这样躲着是不给他面子,把他强行拉出来面对。他没有改变姿态,只是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不要再盯着杨羽耀看,虽说本不算相熟,但所有人居然凭此眼神均明白了贺乾清的意思。

杨羽耀是一时半会儿不打算从贺乾清身后出来了,于是傅如歌等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杨羽耀的客人们身上,桃正曦的目光落在李奉知脸上,眼睛略略睁大,而傅如歌的目光则优先寻找杨羽薇提到的绿裙女修,然后在看到竺墨兰脸的那一瞬间,她神情复杂,向竺墨兰走了过去。竺墨兰注意到傅如歌在看自己,也看了过去。

“这位道友,请问你可认识一位叫做竺蕙兰的女子?”傅如歌开门见山地问道。竺墨兰听到这个名字,惊讶得瞳孔放大,连忙走到离傅如歌更近一些的地方,仔细打量起这位外表看起来比她稍显年长,特别贵气的美妇人。

“我五百年前有一双生姐姐名为竺蕙兰,不知道友你与竺蕙兰是何关系?”竺墨兰激动,紧张又不安地问道。

“你们姐妹俩可是云溪,现无疫城人士?”傅如歌没有立刻回答竺墨兰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正是。”竺墨兰答道,心中对这名女修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竺蕙兰是本宫的母亲,终于能与你见面了,小姨。”傅如歌流着眼泪笑着说道。

“果然,我就知道,眼神那么像姐姐,怎么可能不是姐姐的孩子!”竺墨兰又哭又笑,她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那么久,久到她知道希望越发的渺茫,故而转而试图寻找他们可能存在的后人。她找了那么久,甚至连有效的线索都没有,但没有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了。

“原来羽薇说的血缘关系是这样,竺墨兰前辈居然是我皇外祖母母亲的妹妹,那竺前辈应当是我的曾姨姥姥?不对,姨曾姥姥?好像也不对?姨外曾外祖母?是该怎么叫吗?”视线被挪走而放松下来的杨羽耀在惊讶之余,试图靠自己想明白,竺墨兰与他的亲戚关系该怎么称呼。但或许是这关系算得他晕乎,想着想着,他歪到思考亲妹妹这特殊天赋上去了。

“羽薇的这能力不知道是不是只能用于确认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否则简直是血缘鉴定和亲子鉴定的方面的超能力。”杨羽耀悄悄地心想。

“这莫非就是女子的直觉?”贺乾清则想起竺墨兰开玩笑地和他也许她与杨羽耀有着遥远的血缘关系,没想到真是如此。不过,看竺墨兰自己的反应,在捋清这位美妇人与杨羽耀的关系后,她同样也感到了惊讶。一些对血脉气息敏感的修士确实可以做到在从未见过从不知晓某人存在的情况下感知出对方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但这种感知不会超过三代。

所以除非竺墨兰有类似于杨羽薇这般的特殊天赋,否则她是无法感知出她与杨羽耀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们已经隔了三代,而且还不是直系血脉,并且事实上竺墨兰也的确无法真的感知出她与杨羽耀有血缘关系,而是一见到杨羽耀就对他很有好感喜欢亲近他才如此和贺乾清这么说。不过,会有如此感觉,也许是直觉上已经感知到他们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但无法明确地确认吧?

弄明白了另外几人的身份的李奉知和游霜降彻底惊呆了,就算游霜降是大臣之女,见过不少黎秧国皇室成员的小姐也无法幸免,黎秧国固然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国,但跟夏国完全不能比啊!而今天,他们居然同时见到了夏国的皇帝、皇后、公主和骠骑将军!竺墨兰和杨羽耀还成了血亲!竺墨兰的双胞胎姐姐是夏国皇后的母亲,而杨羽耀则是夏国公主与镇国将军的长子,夏国骠骑将军的长孙!这两位,居然都是夏国的皇亲国戚啊!

身为刚刚成为修士不久的新人,他们俩依然没能完全摆脱王权对他们思想造成的压迫感,何况夏国的皇帝还如此的特殊,这几位,他们不单单是夏国的权贵,还都是境界不低的修士!这对于李奉知和游霜降来说,简直犹如诸侯国里的平民和小贵族被告知得以参见天子一般了。

“小耀,你说你教导的那少年身份特殊,莫非是因为这个叫做李奉知的少年和魏武国当朝皇帝有关系?”同贺乾清另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的杨羽耀收到了来自桃正曦的传音。桃正曦能凭借李奉知的脸认出他与魏武国的皇帝有关,杨羽耀倒是不是太意外。身为一国之主,自然需要对其他国家的领导人的信息都了解清楚,那么收集到过甚至亲眼见过现在的魏武国皇帝年轻时的模样都是在正常不过了。

“嗯,我怀疑奉知他是现任魏武国国王的唯一的嫡子。”杨羽耀传音回应道。

将军府池塘边上的这座凉亭,是一个八角亭,这个世界许多的亭子是中间放了一张石桌,旁边再放四个或八个石墩供人歇息。这个凉亭则不同,它八个边除了一边留作进出亭子的入口,其他几条边做了长长的座椅将其围起来,并且椅子上方还有弧度舒适的靠背。这样的做法的亭子杨羽耀在原本的世界见得很多,甚至他年幼时住的那座小区里都有这样的亭子,但不知为何在这个世界却很不常见。

这样的设计使得这座亭子可以坐下很多人,十几个人坐在这里都不会觉得拥挤。当然这座亭子最巧妙的设计在于建造这花园的那位故意给池塘设计了一个缺口,并把走向亭子的一小段路做成了架空起来的栈道的模样,这使得在这个亭子里看,好像亭子是直接修建在水中一般。亭子附近还有用奇石堆叠起来的假山,一些较小的奇石被巧妙地安置在亭子底部周围,在搭配上一些奇花异草,这些延伸到水中的石块和花草更加模糊了亭子所在地面的事实。从远处看去,也好像亭子在水中一般。

看到这座重点打造了水景的花园,贺乾清忽然明白了为何杨羽耀年幼时那么喜欢他挖的池塘。杨羽耀并未向贺乾清提出过他想要一个池塘,贺乾清挖池塘的动机是因为杨羽耀喜欢吃鱼虾,但采纳了杨羽耀和两位好友的建议后,这池塘倒也成了清元峰的一景。贺乾清记得,绝大多数都待在房间里的杨羽耀空闲时如果离开房间,十有八九都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座小池塘边,看着池中的游鱼。

贺乾清觉得,也许对杨羽耀来说,就算是失去了曾经在将军府生活过的记忆,但这个孩子静静地待在池塘边上时,是否在他的潜意识中,是在对家的想念?

傅如歌和竺墨兰说起了她与家人走散后的事情,竺墨兰多年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见大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杨羽耀有些想溜走,但虽说竺墨兰变成了他的血亲,他们依然是作为他的客人来到的将军府,作为主人,他实在是不好离开。于是他选择了靠近亭子出口的位置,这边至少坐的人会少一些。

然而比李奉知和游霜降比杨羽耀还紧张,他俩大气都不敢喘,虽说也落座,但李奉知果断选择挨着杨羽耀的位置坐下,游霜降看着被拉去和傅如歌坐在一起的师尊,选择了在李奉知旁边坐下,挨近杨羽耀,他们俩可以放松一些。

红绾看向她的大少爷,却看到杨羽耀躲在贺乾清身边,努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而挨着杨羽耀的李奉知和游霜降像是大风里的小鸡仔一般,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于是她拿起摆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的茶壶,重新为他们倒了茶水。

“难怪……我说为何那么巧刚离开云溪就遇到了劫匪……”竺墨兰喃喃道,云溪周边确实有不少劫匪四处流窜作案,但他们一般不会去劫直接从云溪逃难出来的人的。若是稍远一些的劫匪不知道那是正常,但就在云溪周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逃出云溪的人是为了躲避疫情?虽说这些人能逃离似乎还没有生病,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只是还没有发病?万一抢劫了这些人结果自己也病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云溪周边的劫匪多,但基本只劫那些带着钱财来云溪想要大赚一笔的人。所以在那个时期,便有个说法,如果逃难时遇到了劫匪,就说自己是从云溪逃出来的,劫匪就会想到那里又发生病疫了,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主动远离,

可竺墨兰他们家逃难时所遇到的劫匪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刚刚离开云溪,就遭遇了劫匪的抢劫,而且那些劫匪不是他们交出财物就放过他们,一上来,直接见人就杀。

“娘亲说,她那时慌不择路,结果掉进了一个猎户设下的陷阱洞里才没被发现,而就在那洞里,她听到了竺若伊在和那群劫匪分账,才知道劫匪是他引过来了。”傅如歌讲道。

“竺若伊……那些劫匪,甚至杀了大伯和大伯母……”即便是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依然无法压制住竺墨兰此时此刻知道真相后的怒火。竺若伊本是他们竺家的一个穷亲戚的孩子,因为穷得养不起孩子竺墨兰的大伯见其可怜,便抱养了他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的照顾。竺墨兰大伯一家并非没有孩子,在那个时候,他们的亲生儿子已经及冠了,已经无需让他们操心了。所以他们在抚养竺若伊的时候,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大伯家亲儿子,虽说因为家里的生意常年在外不怎么和竺若伊交流,但每每带回来的礼物中,肯定有竺若伊的一份。可以说,竺若伊从一个差一点儿被饿死的孩子来到了竺墨兰的大伯家,除了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外,日子过得是相当的舒服了,没想到即使如此他还不满足。大伯家的家产,甚至是竺墨兰他们家的家产,他都想得到。

“那他,最后分到多少?”竺墨兰勉强压住了内心的怒火,问道。

“一文钱都没有,娘亲说,她在洞里听到那些劫匪大笑着说这点钱他们兄弟几个都不够分的,紧接着就再度听到了肉体被切割的声音和惨叫声,等她在洞里躲了一天一夜,爬出洞外时,看到满地都是亲人的尸体,竺若伊的尸体同样倒在中间。并且被砍去了双臂。”

傅如歌说完,竺墨兰捂着脸开始大笑,眼泪顺着她的指缝溜出,可她依旧笑个不停。她笑了许久,才同傅如歌问起她姐姐竺蕙兰后面的经历。

傅如歌回忆她母亲告诉她的故事,说,她母亲虽然自己爬出了洞穴,但伤到了腿,那是她又年少,所以也安葬不了家人,在几番确认了没有竺墨兰后她稍稍松了口气,找了根棍子继续往原本预定逃亡的地方走。路上他们遇到了一对好心的夫妻,用牛车载了她一路。

她腿伤得很重,虽然止住了血但瘸了很久,故而做不了什么体力活,好在他们姐妹俩从小读书写字,尤其是竺蕙兰,画得一手好画,故而她在画坊找了份工作,专门临摹那些名画。在那里,她与去那里卖字帖的,当时还是个穷书生的傅文新相遇了。

傅文新家虽穷,但全家人鼎力支持他读书,傅文新与竺蕙兰成亲后,竺蕙兰也时常陪他读书到深夜。就这样,傅文新成功地考取了功名,当上了官。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傅文新的经验和俸禄的供给,傅家的小辈们也陆陆续续考取得自己的功名,成功使得傅家摆脱了过去的贫穷,成为了现在夏都都能排上名号的大家族。

“娘她,一直抱着小姨你还活着的希望请人寻找着你的下落,爹也动用了所有他能够动用的人脉。只是,毕竟他们是凡人,想要找到当时成为修士的你,的确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