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盒子,看也没看就递过去,“你看吧。”
元卿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支精巧的梅花簪,刻纹繁复,玉石清透,看着像是宫里的手艺。
元卿看看簪子,又看看姜祈生。
姜祈生受不了这样莫名的打量,“有事便说,这般看我做甚?”
“陛下赐簪,看来有要插手你婚事的打算,恭喜你,被催婚了,还是不能拒绝的那种。”
元卿把簪子放好,连同盒子一起还给他,语气里还有些幸灾乐祸。
姜祈生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元卿乐得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今日场上不论是谁夺了冠,这支簪子都会是奖品。可是吧,往年都是你和陆昭轮流得胜,这几年,京中诸多世家子弟基本很难越得过你们去,这回陆昭不在,第一指定就是你的了,显而易见,这簪子就是专门给你的,意思很明显。”
姜祈生顿时觉得盒子有些烫手,“那我说猎物是你捕到的,陛下会不会信?”
元卿:“……”
其实比起赐簪这种行为,她更关心的是温承钰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他不爱插手臣子们的婚姻。
一来,这些属于臣子们的个人生活,只要与国事关系不大,他也不想过多干预。
二来,姜家上面还有长辈在,婚姻大事,自有姜家人做主,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直接违背祖宗礼法。
可他却借着冬狩送给姜祈生这么一份礼,绝不只是谈婚论嫁那么简单。
“先收着吧,对家里人也不要提起,将来或许能用得上。”
目前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饭后,元卿将阿黄抱到石头边,挨着它坐下。
阿黄惬意地伸了伸爪子。
姜祈生从帐篷里走出来,拿了一件大衣,“夜深了,怎么不去里面睡?”
“还不困。”元卿接过大衣披上,给他挪了点位置,“你怎么也没睡?”
姜祈生没回答,只仰头望着星光点点的夜幕,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祈生心思灵巧,元卿从一开始便知道瞒不过他。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次冬狩,多半不会风平浪静,个人感觉而已,你不用多虑。”
“你是在担心朝中?”
元卿摇头,“朝中有太后和丞相在,我想的是这里,是这北阳猎场。”
温承钰那边她倒不担心,有龙鳞卫和禁军层层守着,敌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更何况还有鹤风老前辈寸步不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接近皇帝,除非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
之前季康逃狱时,已经顺势将那些人除了个七七八八,其他还不能动手的,也都已经安排妥当。
这一行来了这么多高门望族的子弟,若是他们出事,那些世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其中最容易生乱的一个地方。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姜祈生。
或许是她想得太过复杂,他们的目标不是皇帝、也不是世家,而只是单单冲着姜祈生而来。
自上次的事后,她就格外注意姜祈生和姜家的情况。
她猜不透,便只能时时都注意着,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
接下来的每日都很平静,静到一度让元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
正当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姜祈生被猎物引去内山。
元卿心中警铃大作,忙进山去找他。
阿黄早已不见了踪影。
幸好姜祈生没有走太远,沿途还留下了印记,以便能找到。
林中静得有些诡异,山道崎岖难行,他们只能徒步进山。
姜祈生眼眸微动,“看来是有人故意引我来此,抱歉,是我拖累你了。”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元卿绑好小弓,快步走到姜祈生身边,“你先把弓收起来,接下来就不要使用了。”
林中隐约闪过几个黑影。
元卿示意姜祈生往另一边走。
他们刚一挪身,侧方数支箭矢接连射来。
两人没有对上的打算,快速转身躲开,往山林更深的地方跑。
黑衣人随即追上来,看着他们消失在密林之中,迟疑了片刻。
手下问他:“还追不追?”
黑衣人不耐烦喝道:“追什么追,里面都是豺狼虎豹,要是遇见了怎么办,小命还想不想要了?!”
“那他们……”
“刚才那么多箭射出去,连个边都没撩着,你们还好意思说是刺客?”黑衣人气得唾了一口,“把射出去的箭收回来,我们回去吧,就说他们逃得太快,追不上了。”
身处幽深莫测的山林,元卿下意识抖了一下,停下脚步,“是回去,还是等等看?”
说着,她将刚才顺手拿的东西,递给姜祈生。
那是黑衣人刚刚射出的箭,她趁乱拿了一支,想着应该有用。
“你敢晚上待在这里吗?”姜祈生问道。
“山里躲一夜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姜祈生接过箭,看见上面的几个小字,倏地笑起来。
元卿想了想,又说:“倒也不用在山里躲,我有地方可去,知道的人也少,就是有点远,估计天黑之后才能到。”
姜祈生目光一直在那支箭上,“你会射箭,对吧?”
元卿怔然抬头,“你说什么?”
姜祈生没多说,取下弓,又将箭递回去,“用它射我。”
“你当真要让我动手?”
姜祈生没说话,眼神却是不容置疑。
元卿只好妥协,“好吧,不过我得先试一试。”
她上手摸了摸姜祈生手臂的骨头,确定好位置后,从他后背抽出一支箭,搭起弓试了试。
这弓有些分量,幸好她还有点力气,不至于拿不起来。
随后将箭尖瞄准稍远些的树干,闭眼,静心,沉气。
再睁眼时,箭已经稳稳扎中目标。
姜祈生走过去查看,微微点头,“可以,就照这样来。”
元卿换上捡来的箭,先用镯子测了上面的毒性,再对准缓慢行走的姜祈生。
“速度可以稍微快些。”
移动箭靶她也曾练习过。
她回想着前世在射箭场的时候,努力把姜祈生当成纸片人对待,眼中只有标记的目标点。
破空声响,一气呵成。
姜祈生捂着手臂靠在树上,无奈笑道:“你还真是……”
这箭不偏不倚,刚好擦着骨头而过,倒也算是皮肉伤,没动着根本。
“如何?”元卿过去扶着他,“上面的毒应该不算要命,但也不能长时间耗在山里,我们赶快下山,寻找住处治伤。”
拂柳蹲在山脚下的溪边取水,忽见有两人相扶着下山,正要避开,却听得有熟悉的声音在唤她名字。
她定睛瞧了瞧,发现其中一人竟是自己的恩公。
“大人!”
她小跑着过去,连篮子也顾不得拿了。
盐引案后,元卿拜托卫临在离京前,到云奉山帮忙搭建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木屋。
她本意是想抽空自己来住的,可那时遇上了拂柳的事,便先暂借给她住。
“你这些日子在这还好吗?”元卿问道。
拂柳浅浅一笑,“有劳大人记挂,除了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以外,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
拂柳曾身为“七绝”之首,衣食住行皆有专人负责,如今让她自己生活在这山中,不习惯都是很委婉的说法了,没人伺候,恐怕处处都得要她亲自去学。
且看她刚才在山间行走时的娴熟,便知她为此没少吃苦。
这倒是大大出乎元卿的意料。
好在她也没有在生活条件上过分苛待拂柳,虽然比之前清贫了些,可也舒适清幽。
两人扶着姜祈生到木屋,元卿吩咐道:“帮我打盆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