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落鹰峡。
此地双崖之高几乎通天一般,甚至连平日里最善登高侦查的鹰类灵兽也只能纷纷吃瘪,故此得名。
再往南走百里便是飞雁峡,两者离着虽近,但是战略布局却是截然不同。
落鹰峡太高故而布防困难,尽管其位于大燕最前沿的边关也只好被暂时弃用,铁龙城将重兵布置改在飞雁峡。
此次铁龙城大张旗鼓地宣布押囚自玉陵关出,一路沿边关而行,明面上是将囚徒带往各地行敲打之举,实则却是给陆机专门留下解救囚徒的机会,引后者主动上钩。
“啊!啊!啊!”
枯瘦的老鹰在天上盘旋,声音凄惨好似鬼啼一般,叫得人心烦意乱。
“即将过峡,所有人打起精神,时刻关注崖壁上的动向,不要分心,更不要懈怠!”
“是!”邙山营的兵士们紧了紧手中盾牌,左右张望。
负责这次押送任务的老将谷逢春虽然年过七十,倒也精神抖擞,说话间他看了看自己从邙山一手带出的邙山营,见众兵士都是认真对待后,老谷心安不少。
这一趟铁帅曾经暗示过自己并不好走,想换一个年轻力壮的将领来,偏偏自己选择接下了。
既然要做引蛇出洞的诱饵主动出击,那还是让自己这个一把年纪没几天好活的老家伙来最合适,至少死了也不让大家那么心疼。
再者说军中那些年轻的毛头小子大多没经过风雨冒冒失失,哪里比得上自己老奸巨猾...不是,老谋深算呢?
谷逢春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长枪,他的身体跟随着座下宝驹起起伏伏,整体来说行军速度并不快。
这条路线要说劫囚,也就是落鹰峡最方便了,老谷的眼睛似眯非眯,余光朝两边不时张望。
落鹰峡一进来两侧就是绝壁,就连阳光都被遮在了外面,里面虽说不至于一片黑暗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更别说那种似冷非冷的水汽如跗骨之蛆一般让人汗毛倒竖,越走下去越感觉毛骨悚然。
扪心自问,要是老谷自己选择杀人越货,那他肯定也选这里。
毕竟连他这样的逍遥境修士运极目力也看不太清山崖上的情况,就别说邙山营的兵士们了,刚刚自己让他们戒备,也只是走一下流程罢了。
那么陆机呢,你会选择过来么?
来,意味着晋国潜入燕国的军队暴露位置,意味着你被实打实抓住了进入大燕的证据,我大燕师出有名,随时可以借着这个名义挥师南下。
不来,这些死囚知道的消息可不少,你敢赌他们不会泄露你的行军计划么?
亦或者你本就不惧,因为那份行军计划只是掩人耳目,这些死囚自被抓的那一刻起就与你毫无关系了?
谷逢春很喜欢揣度别人的心思,尤其是陆机这种聪明年轻人的想法,这让他有一种愉悦的感觉,总感觉自己还没那么老。
或许正因如此,铁龙城没有告诉自己关于己方的后手布置,谷逢春知道这是应该是为了让自己这个诱饵被陆机咬住时的反应看起来更加真实。
亦或许是自己已经成了弃子或是死士。
这一趟奔波有死无生,只为兑子。
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一把快入土的老骨头能被人托付重任,值了。
由于王焕之和部分被陆机策反的内奸已死,所以死囚车里的死囚们都并非是真的内奸,都是铁龙城批准从死牢里调出来的罪犯,这些人之前都是一方恶霸,死了正好。
那几个负责禁锢死囚的囚车就在谷逢春的战马后面紧紧跟随着,木质的车轮吱嘎作响,那些恶霸则早就被灌了迷魂药,睡得正沉。
听惯了车轮压过路面这种一成不变的声音后,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不请自来。
这个感觉一直持续到一枚箭羽微微发颤的弓箭如同凭空出现一般突兀射穿了邙山营前哨斥候的咽喉。
“敌袭!”
谷逢春大吼一声,翻身跳下战马。
邙山营不愧是大燕有名号的强军之一,一面面盾牌在谷逢春这一声敌袭中被直直立起,好似铜墙铁壁一般被军士用以护住队伍的四面八方,可靠到令人安心。
箭雨如蝗,砸在盾牌上劈啪作响。
被亲卫护住的谷逢春捡起顺着盾牌缝隙坠落在地的箭矢瞧了瞧,用手一撅,箭杆应声断裂。
“黄阶上品的水准,咱们的盾足够用。”老谷胸有成竹地微微露出笑容,“说起来还得感谢秦王,要不是他让魏国那些眼高于顶的工匠下力气给咱们更新武备,就凭这轮箭雨就要让咱们减员不少。”
只是谷逢春心里纳闷,难道被铁龙城格外重视的陆机只有这点水准,他不会指望凭这几根箭一战定胜负吧?
“火油!是火油的味道!”
箭雨稍停,邙山营的兵士们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当有些慌张的他们看向两侧石壁才发现真是不想什么偏偏来什么!
黑黏的火油好似不要钱一般顺着两侧石壁疯狂流淌而下,此刻只需要一点点微弱的火苗,所有人都要瞬间被大火围困在此!
这么多火油不要钱似的全甩给老子,陆机你财大气粗,为了全歼老子这点家底真是够下血本的!
谷逢春拨开众人,心中暗骂一声。
刚刚的箭雨看来是拖延自己用的,这些死囚陆机也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活着。
这小子够狠,够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