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尔虞我诈,辛酸过往。
事情虽已过去多年,但那种悲苦和绝望依旧无法淡去。始作俑者邵姬固然可恶,魏阿艾更怨自己的无能,只能任人鱼肉,面对欺凌还须得强颜欢笑,为了活命要丢掉尊严,危险来临时要让身边的真心人替自己挡刀。
魏阿艾喘着粗气,强压着哭声,喉咙哽得生疼,心疼地将同样泪眼婆娑的小青扶起,温柔地为她戴上遮面的厚白纱。
海澜之双手紧握成拳,眼里满满的都是疼惜,却不好立时上前抚慰,满腔的怒气汇聚成瞳孔中那骇人的一点凶光。
素来仇视辰巳国的比碧,胸中正义之气翻涌,欲破口大骂,却收到了来自母亲比盛城主的眼神警告,出口的只有一句无力又客气的安慰之言:“二殿下,您……受苦了!”
“唉……”比盛城主摇摇头,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道,“二殿下后日才返回龙蛇城,这两日且在莹城安心休息吧,有何需要尽可吩咐于微臣与小女。路漫漫其修远兮,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捱啊!”
“那本宫就在此谢过比城主和少城主了!”魏阿艾得体一礼道,声音略带着哽咽的沙哑。
好不容易才将心中翻涌升腾的怜悯之情压下,一直未曾说话的魏阿绮将手沉沉地搁在魏阿艾肩头,试图以此将内心火热转化成力量,传递给魏阿艾这个少时悲喜难言的“梅耳珀弥妮(古希腊文化中的悲剧女神)”。
魏阿绮有很多话想说,对现在悲苦缠身、将来却傲视天下的魏阿艾,对无辜受罪、容貌尽毁的小青,但那些言语却被她生生哽在咽喉,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愿意说。
她不是圣母,心存芥蒂与疑虑之时,她是自私且懦弱的。
小青的特征与李二狗子此前描述的那个人太像了,魏阿艾的身份与隐秘也甚是符合他口中的那个搅动全局的大人物。
一个似男非女、功夫了得、善于蛊惑人心又心思极其缜密的神秘发令者,一个位高权重且身不在皇城的幕后主谋。
如果当初金元宝一事,是由魏阿艾提前谋划,小青在马羊城撺掇实施,那她们二人的权力和心思就太过恐怖了。恐怕午未国皇城上下已遍布魏阿艾的爪牙,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城中之民。
一夜之间便打听好魏阿绮行程的百姓,夹道叩谢天恩。
事发之后,及时赶到皇宫参魏阿绮一本的御史台的劳大人。
这一切的一切在魏阿绮脑海中复盘,似是抓住的线头,一捋却又是一团乱麻。
魏阿绮想不明白,她们为何要兴此风浪,就仅仅是为了在她储君册立大典闹出点不和谐的动静吗?魏阿艾后续也并未有其他的动作……
魏阿绮不免觉得心慌,对眼前的魏阿艾和小青也生了几分防备之心。不是她联想太多,而是剧情的走向已经超出了她的料想,若不多加思虑、早做防备,冷不丁地便会中了冷箭,一命呜呼。
她要活着,即便回不了家,她也要活着。
她相信,只要她活着,她另一个世界的至亲会感觉得到,她这个世界的亲朋也会因她的到来与改变,而有不一样的命运轨迹。
“大……皇姐?”魏阿艾一声痛呼,将魏阿绮的思绪拉了回来。
魏阿绮望向自己放在魏阿艾肩上的手,手背青筋突起,显然是方才想得太入神,力气不自觉地用得过了,想必魏阿艾素衣下的肩膀已被捏出了红痕。
“抱歉,阿艾,本宫思及那恼人的邵姬,这才……”魏阿绮掩下眸中的凉意,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脸孔。
“都过去了,大皇姐莫要忧思太过。”魏阿艾不动声色地将肩膀从魏阿绮的魔爪下解脱出来,面带愧色道,“都怪臣妹,方才一个没忍住……真不应该跟您说这些个糟心事儿的。”
“本宫是你的姐姐,你不与本宫说,要说何人啊?”魏阿绮又将爪子放到了魏阿艾的肩膀上,只是力气轻了不少,略带调侃道,“难不成咱们阿艾有了心上人,不与皇姐亲了?”
八卦是深藏在人类灵魂中的特制,唠八卦是转移注意力、拉进人与人之间距离的绝佳行为。
这不,魏阿绮此话一出,自己就先将那些纷繁的思绪抛诸脑后,海澜之眸中的凶光也尽数散了去,正准备相携离去队伍比氏母女不约而同地顿住了动作,云姑也默默地将微垂的脑袋抬了起来
魏阿艾顿时失语,面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羞赧,有震惊,有不安,有疑惑……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却在转瞬之间,褪了个精光。
“以前有阿苟……以后……便只有咱姊妹三人了……”魏阿艾眼中的泪花又开始闪烁,带着浓浓的鼻音开口道。
这下,表情复杂的人变成了魏阿绮。
竖起耳朵想听八卦的四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或垂眸,或直接将目光投向搞事的魏阿绮。
“本宫会一直在的。”一个巴掌拍在魏阿艾肩头,魏阿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微笑道,“阿艾,母皇、阿娥和本宫会在马羊城,等你回家!”
说完,魏阿绮埋下头去,象征性地抹了抹没有半分湿意的眼角,而后高声下令,众人返回莹城。
“殿下,二殿下今日所言,您如何看?”马车驶进莹城,一路欲言又止的云姑,终于开口问魏阿绮道。
“啊?”魏阿绮假装不知云姑所言为何,故作疑惑道。
“二殿下的苦,不单单是朝您诉的。”云姑只当魏阿绮太过单纯,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提醒道,“这怕是二殿下与她那贴身侍女小青,特意做的一场戏。为的是让在场众人皆知其苦,故而思其功,再由有心之人一番虚实加工,呈禀微皇陛下,且传于天下人之耳口心。”
“云姑可信其实?”魏阿绮知晓云姑话中之意,却并未接茬,而是发问道。
云姑一愣,感受到魏阿绮眼中若有似无的笑意,据实回道:“八分有真。”
“本宫倒是信其真。”魏阿绮撩起马车内小窗帘的一角,一缕阳光迫不及待地顺着角落钻了进来。
魏阿绮伸出手逗弄了几下那缕浅金色的光,笑得甚是洒脱地道:“既然是真,就该让人晓得,这样我们才能晓得她们此举为何啊。”
“殿下大才!”云姑心下微动,看来魏阿绮的胸中自有成算。
她家的殿下长大了,云姑颇是感慨,欣慰间亦不乏几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