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喧哗!”城主比盛拧眉,大声喝问道。
身后的队伍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两名官兵架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兵,来到魏阿绮和比盛跟前。
二人皆是一惊。
比盛觑了觑魏阿绮的神色,见她面露担忧却无着恼之色,悄悄松了口气,沉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般血淋淋的模样,若是冲撞了太女殿下怎好!”
“小人们有罪,太女殿下饶命!”两名官兵这才意识到此番行事鲁莽了,连忙跪下赔罪。
被架着上前来的小兵,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魏阿绮这才注意到,她的大腿后侧有一道深可见白骨的伤口,鲜血汩汩往外冒,颜色暗红发棕。
“快叫大夫来!”魏阿绮顾不上理会那两名跪在地上的官兵,急声朝人群吼道,“在场可有懂医或会毒之人,速来替她处理伤口,她怕是中了毒!”
喧嚷的人群随着魏阿绮两声令下,立刻安静下来。有人跑着去请大夫,有人试探性地替受伤小兵瞧伤口,有人因“毒”之一字色变,有人琢磨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您是太女殿下?太好了太好了!”受伤的小兵顾不得其他,撑着最后的几分力气爬到魏阿绮脚下,连声乞求道:“我们将军在界碑处被围,求殿下派兵解救……救将军,界碑……”
还未待魏阿绮反应过来,小兵口中的“将军”是谁,海澜之便翻身上马,大声喊道:“海家军何在?”
“在!”队伍中分散着的海家军所有将士,循声望向骑在马背上的自家小将军,齐声应道。
“与我一道,往边境界碑,解完将军之困!”海澜之目光冷冽地望着前方,厉声命令道。
“喏!”海家军此行将士并不多,但呼声震天响。
接收到魏阿绮鼓励的目光,海澜之回以了然的微笑,遂带着海家军呼啸而去。
“你且宽心,配合治伤。一刻钟前城主便派人去迎完将军了,再加上战无不胜的海家军,完穗将军定会平安归来!”魏阿绮宽慰受伤的小兵道。
比盛也是个干事利索的,让亲卫遣散了队伍,大小官员、官兵各归各位,马羊城来的一众人等安置休整,胆大好事的围观百姓驱赶回家。再命人将伤重不便行动的小兵抬入城主府医治,最后引着魏阿绮到了按规制提前备好的临时居所——尚景园。
园子很大,院落也不少,安置魏阿绮一行人绰绰有余。整个园子布置得十分雅致,移步换景。魏阿绮所住的主院内,陈列摆设看似低调,实则每一件都大有来头。
魏阿绮是为替魏阿苟治丧而来,为了应景,整个尚景园乃至城主府上下,或人或景或物,皆无艳丽的颜色。
本是桂花飘香的季节,却只能在清风拂过时嗅到一丝淡香,枝头上空留密叶,不见金桂影踪。
看着花圃中新翻出的土壤,魏阿绮默然。以三十出头的年纪稳坐边城城主之位,这位比盛城主不光政绩出彩,在为人处世方面,较之马羊城的京官们,也是个不遑多让的人物。
无心其他,魏阿绮此刻只挂念两件事情,一是海澜之可成功解救被围困的完穗,二是重伤的小兵伤势如何、又是为何而中毒。
厨房中的吃食与盥室里的热汤,热了一遍又一遍,魏阿绮却无半分要用膳或沐浴休息之意,云姑和比盛皆苦劝不得。
魏阿绮本想亲自领兵前去界碑,却遭到比盛的极力阻拦。无奈之下,比盛只好再派一队城主府亲卫前去接应,才勉强打消了这位皇太女殿下脑袋里头那个危险的念头。
“殿下,城主府少主求见,说带来了重伤小兵的消息。”守在院门口的东宫亲卫禀告道。
“哦?”魏阿绮眉头一挑,是在好奇这位突然造访的莹城少主,也是在担忧那士兵的伤情,忙吩咐道,“让她进来。”
“喏。”东宫亲卫退出院子,卸了莹城少主随身所带利器,又仔仔细细做了个全身搜查,方才将其请进来。
“莹城比碧,参见太女殿下。”一名身着暗青色劲装的少女迈进院子,年岁与魏阿绮相当,声音却是十分粗哑,“经年未见,殿下一切可好?”
“免礼。”魏阿绮闻声微愣。
盯着比碧的脸孔瞅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想起来,何时与之见过。
比碧瞧出魏阿绮的惶然,自嘲般地提醒道:“我这般普通的长相,不怪殿下认不出。但我这把富有磁性的公鸭嗓,莫非殿下也……”
“鸭国公!”魏阿绮终于想起这位土着魏阿绮的幼时青梅,心情激动地问道,“你怎的在此?”
孩童时期的点滴记忆碎片逐渐汇拢,拼凑出两个小女孩儿偷偷挤在墙脚根儿啃鸭腿的画面。
自小玩在一处的,是土着魏阿绮与比碧。但那些美好的记忆,永远地封存在这个身体里。那些真情深感的体验,亦是让她这个穿越者魏阿绮动容不已。
“殿下这个问题,可算是把我问住了。”比碧好笑道。
“害,瞧本宫这脑子,一激动便口不择言。”魏阿绮亦是好笑道,下巴往下首的位置抬了抬,眼神示意比碧入座。
云姑很有眼色地替比碧端上一杯清茶,又为魏阿绮续了一盏。
“叙旧之事暂先搁一旁。”魏阿绮见比碧不客气地端起茶水就灌,心中又生出几分亲近之意,笑着道,“现下,劳请比少城主与本宫讲讲那士兵的伤情可好?”
二人默契地对望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魏阿绮心头笼罩的阴云,似乎散去了几分。
“既然殿下这般恳切,小臣便知无不言了。”比碧放下茶杯,就着魏阿绮的话头往下答道,“大夫说那名小兵已无大碍。伤口处的毒虽凶险,好在剂量不大,未伤及内脏,已尽数清除。只是失血过多,须静养至少半年。”
“如此便好。”两块悬在心间的石头,总算是能先放下一块了,魏阿绮松了口气,复又问道,“可知她因何而伤?”
“哼!还不是那卑鄙的开疆!辰巳国之人,一向厚颜!”比碧冷哼一声,一掌拍在右手边的茶几上,震得茶杯的杯盖直接滑落。
“营城城主兼戍边大将军,开疆?”魏阿绮想起,先前城主比盛与她提过此人。
“就是他,净在背地里搞阴私的主。”比碧恨得牙齿咯咯作响,粗嗓更添几分狠戾,“自他掌了对面营城的军政,这边境便没一日消停。”
“开疆平日里便如此嚣张?竟敢明目张胆地围困打杀我午未国将士?”魏阿绮闻听此言,再联想到今日所发生之事,顿时怒气填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