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初秋。
雾蒙蒙的清晨,飘着零星细雨,呼呼刮的风吹过令人瑟瑟发抖。
周日的街道不见行人车辆,最勤劳的公交车也不见踪影。
街道两旁的店铺紧闭门户,污浊的卷帘门在雾色中显得陈旧沧桑,唯有对面街角的早餐店亮着橘色灯光。
惨白的路灯,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枯黄的落叶随着秋风旋转,不知何人随手丢弃的塑料袋,被风呼呼吹远。
刚出小区南门的梅寒笑提着便当,高挑纤细的个子显得很清瘦。
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兜头,外搭橘色灯芯绒马甲,牛仔裤加白色运动鞋,形单影只地站在丁字路口等绿灯。
她侧身缩着脖子,想借此抵挡些许寒意。
梅寒笑看着对面起雾的紫丁路,像极了深入迷雾森林的巨蟒,心下不由一颤。
“嗞~嗞!”
路灯突然熄灭,迷雾中的街道变得暗沉、阴森。
寒风、落叶、昏暗空无一人的街道,令梅寒笑脊背惊起一层白毛汗。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唯有身后门房的保安在打瞌睡。
绿灯亮时,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过丁字街口。
眼睛却谨慎地左右打量,生怕在这无人的清晨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梅寒笑小心地走在街道边左右张望着,见到前面露出的灯光,不由得加快脚步闪进店铺。
亮如白昼的门店内,早到的陈师傅已经在切割今日送来的猪肉。
“陈师傅早,今天送来的猪肉好像不多!”
“哎,过了今天又要失业了,小寒找到新工作没有。”
陈师傅无奈地摇头,生意越来越清淡,一天的营业额不到五百块钱。
刨去房租和两人的工资,连水电费都赚不出来,老板不关门才怪。
“太难找了,进厂要经常加夜班。
找了个扫地的活儿,人家又嫌我年轻吃不了苦。
再找不到工作,我们娘俩就得喝西北风了。”梅寒笑苦涩地道。
年轻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无奈和伤感。
切割猪肉的陈师傅同情地看一眼梅寒笑,两人共事三个多月,就没见她提起过老公。
“实在不行,就把你家房子租两间出去,家里也好有个补贴。”
“还是算了,我怕租户不好打交道,到时吃亏的还是我。”
梅寒笑摇头否定,大环境不好失业的人越来越多,谁知道租户会是什么品性。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梅寒笑从来不会有此念头。
人心隔肚皮,连自己男人都不可信,更何况外人。
“算了,一会儿给你留些肉在冰柜里,用冻肉价拿些回去。
孩子还小,总不能缺营养。
再苦的日子总会熬过去的,我也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到时候在微信上通知你!”
切割完肉的陈师傅,背着监控拿两大块前腿肉,借着打扫卫生的便利放进大冰柜。
冰柜里的肉都是头天没卖完的肉,一直存着已放满,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低价处理一批。
能来此买低价肉的是经理的一位老乡,五块钱一斤相当便宜。
梅寒笑家吃的肉,都是从这里买的冻肉,自然知道哪个部位的肉最好。
这也员工的变相福利,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也没人说什么。
…
八点多才开了第一单生意,十六块五。
梅寒笑站在收银台后见隔壁的蔬菜店人来人往,不禁有些叹气。
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却是离家最近,六点钟下班一路小跑回去,还能赶在邻居家吃晚饭前接回儿子。
为了上班,她一直是把小天托负给邻居接送,因为邻居家有一个与小天同龄的小孙女。
每月四百块钱的接送费,管晚饭的话就得再加四百块,梅寒笑舍不得多出四百块,都会赶在人家吃晚饭前接回儿子。
这一条街的店铺,生意普遍都不好,但也有例外。
街对面的艾炙理疗店就生意爆好,顾客全是周边的老年人。
艾炙只是副业,主业卖一种保健品,人均年消费在一万左右,她听好几个老年人来买肉时说起过。
附近的老年人退休金普通比较高,一万多至三千多不等,好些人却舍不得花在吃喝上。
但对保健品却非常热衷,从门口路过的老年人谈得最多的也是这种话题。
更甚者,有人来拉她投资,被骗得两袖空空的梅寒笑一笑置之。
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就不存在那么多骗子了。
…
发愁的梅寒笑迎来几单生意后,不到十点钟便门庭冷落。
梅寒笑看着挂了一排的新鲜猪肉,知道今天的营业额连一半儿都没有。
“小寒,周经理刚发消息说调我们俩到城北去,你去不去!”陈师傅看一眼手机后问道。
“咱们这儿到城北要穿城而过,有二十多公里,早上起码五点就得出门。
那时连公交车和地铁都没开,我连个交通工具都没有,孩子那个点儿还在睡觉。”梅寒笑泄气地道。
让她一个住在城南边上的人,到城北去上班,明显就是在刁难她。
早上七点就必须到岗,一个月三千八的工资,要想准点到岗就必须打车去。
一天单边打车费就得五十多,下午再坐地铁转公交回家,这么一折腾到家起码得晚上九点。
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儿子,怎么说都不现实。
“不去,主要是家里的孩子没人管。”梅寒笑最终道。
“小寒,我一直好奇,你家里没有其他人吗?”陈师傅终于问出他的疑惑。
梅寒笑眼眶泛红,鼻子发酸垂眸低声道。
“我爸妈和大哥五年前移民澳洲,婚后男人拿走家里所有的积蓄,出去三年音信全无。
亲戚朋友嫌我又穷又蠢,谁也不愿意和我来往,我也没脸与他们联系。
工资是我和儿子唯一的生活来源,人倒霉时喝水都塞牙缝。
这已是我今年的第五份工作,还真是可悲可笑!”
梅寒笑的话里充满了嘲讽,一步错步步错,她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因为眼瞎。
“唉,怎么会这样!
你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这样拖下去对你和孩子都没好处。
好男人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渣男吊死在一棵树上。
你还年轻,人也长得漂亮完全可以再找一个。”陈师傅叹息道。
“这一片大多都是拆迁户,哪家不是几套房和千万起步,以你的条件找个本地的根本不难,怎么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