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林城,是人间,也是阴间。
金可秀在城上,他用要吃人的眼神盯着城下的姜誉之,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姜誉之手上未停,但脑袋回看,与之对视。
他认得这个人,是高句丽“名将”,金可秀——马上,他是一个死人了。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他连多一个呼吸的时间也不愿意浪费。
他收回目光,手上依旧。
……
平林城中,尚是人间。
“金可秀!”
一道声音将金可秀唤醒,他回首看了一眼来人,又转头看着城下,恢复了理智:“通知下去……死守!求援!”
眼下,这个局面已无力回天了。
“嗯……”身后人又上前了几步,他的语气有了一丝解脱,“死,可以……
守,就不必了!”
噗嗤——
突然,金可秀的背后传来了一股刺痛感,他猛地回首,不可置信地看去。
一把利剑狠狠扎入了他的身体。
“你,你……”
他的话还没说,就被身后的人轻轻捂住了嘴,然后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是一张臭脸,巴托翰。
金可秀眼神晃动,也渐渐涣散了,巴托翰看懂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高句丽,曾是扶余的“天下”。
巴托翰将金可秀的尸体放在城垛里,自己则走向了城楼。
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与此同时,城内的扶余亲信见到了信号,带着许多懵逼的族人上了战场。
大开城门,迎“敌”!
嗤,嗤,嗤——
城楼上火光熠熠,巴托翰盘膝坐在这里,没有管城下的厮杀。
『高句丽』得名,来自扶余。
不过,他们以前太过嚣张了,招惹到了巅峰时期的大燕,被武王打残了。
后来他们苟延残喘了不到半年,处在远东半岛南端的三韩人便生了二心。
他们本在高句丽的治下,突然反戈一击,成了压死扶余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韩联军杀入了扶余王城,尽诛王族,并取缔了他们在高句丽的地位。
其中,三韩人中一支名为“新罗”的部落表现突出,成了新的王族。
而扶余人,便成了他们的附庸。
巴托翰不是王族遗子,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扶余人,不甘现状的扶余人。
眼下,高句丽中三韩人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几乎是他们说了算。
扶余人,最大的官也只是一个五品大臣——他作为副将,连五品也没有。
他之所以反水,投靠大燕,是因为远东半岛只是一个“弹丸之地”。
三韩人目光短浅,他们对这里视若珍宝,容不得扶余人插半点手。
而大燕胸襟广阔,他只需要高句丽俯首称臣,并不会逼迫他们扶余人。
向着谁?一目了然。
……
翌日,七月二十七日,巳时。
平林城是征东军嘴边的肉,他们毫不犹豫地将之一口吃下了。
他们与三韩人厮杀了一夜,歼敌上十万,俘虏二万人,剩下的人则跑了。
另外,扶余还有三万降卒被屠万道收编了,临时组成了大燕远东军。
逃走的人不少,有接近四万之数——这么多人,拦是拦不住的。
为了避免逃跑的人再度形成威胁,屠万道休整了一早,便有了安排。
勇骑营撤回来,让他们配合北城,平林城两地的守备,追剿溃兵。
而他则是与扶余人一同,带着没受伤的人杀入远东半岛。
十万九幽军,二万扶余士卒。
没带走的人自然留下来了,加固“塞山关—北城—平林城”金三角。
这个区域,是未来的前线。
……
进军的路上。
巴托翰跟在屠万道的身边,他是高句丽人,自然对这里了如指掌。
“朴一回生性多疑,他只在新罗城中养了十万禁军……
而其他城池,几乎没人防守。”
蔺浮生等人自然也清楚这些情报,但不妨碍听一下巴托翰从“内部”的分析。
巴托翰虽在侃侃而谈,但他言语中也多了一丝凝重。
还有十万禁军,不可忽视。
他的担心,屠万道等人自然思考过——但他们的“三步”,没有这个。
房攸也在附近,他对巴托翰的信任不足,但有些情报还是可以明说:“他们这十万禁军……不堪一击。
据我所知,这些禁军在新罗城‘娇生惯养’,连操练都是隔三差五。
并且,还有不少大臣向里面塞人,尽是一些无能的废物……
稍稍有点志向的人,要么去了蔚城,要么去了平林城,不会留在这里。”
“可……便是十万只猪,我们也要杀上一段时间……”
屠万道突然回首,他看着巴托翰,似笑非笑:“杀人而已……
这么久以来,我们九幽之名似乎还未打响……要给他们长一点记性。”
这一战,是要杀人的——此杀人并非是屠戮平民,而是带给他们恐惧。
先前的几个城池,因为他们要速战速决,所以他们常是围三缺一。
每当他们攻入城池时,敌军要么降,要么逃,根本没得杀。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这是最后一战了——他要杀上三韩人的王殿。
谁挡?谁死!
让这一路上满地的鲜血告诉所有人,什么是九幽,什么是大燕征东军!
霸主,是不容挑衅的!
……
扶余反水,平林城沦陷。
这则消息传到了新罗王都,传到了王殿,朴一回彻底坐不住。
他猛地站了起来,看向了王殿内一人——一个扶余人,五品大臣。
“来人,将他拖出去五马分尸!”朴一回的命令不容置喙,有禁军走了进来。
扑通——
那人不明所以,他想要求饶,却见禁军不由分说,强行上手拖拽。
“王上……”
扶余五品大臣哭喊,但朴一回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了边上的一品大臣之一。
“朴一品,你速速组织禁军防守,同时清洗城内的扶余人……
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是。”
朴一品拱手应答,他没有半点的犹豫——扶余人,与他有何干系?!
见此,朴一回也没了心思再与众大臣“闲谈”,挥手离去。
他将金一品喊走了,似乎要商量对策。
一个从头到尾很安静的三品大臣看着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