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域,夙都南。
咚咚咚——
高台附近的鼓声响起,所有的人目光都被它吸引了过去。
高台上,出现了几道人影。
一个在摇着羽扇的儒雅文士缓缓登楼,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一人黑衣罩面,为其撑伞,另一人是个书生模样,手中拿着纸笔。
“中间那位是征东军的军师,蔺浮生,两边是他的随从。”狐松站在裴辙等人身边,及时地为众人介绍道。
隔着微微雨幕,众人也能看出蔺浮生的白净,他充满了书生气,举止优雅,符合众人对一位智者的想象。
他走到高台上,扫视了一遍台下所有人,包括远远驻足的巡抚队伍。
“吾辈燕人,世居此地,应誓死扞卫家园,寸土不可丢,尺田不可让。
吾辈燕人,也当自强不息,砥砺前行,夺回吾等失去已久的塞云十六州。
然国有危难之时,人犯踌躇之世,却有奸人从中作梗,妄图乱我边疆……”
蔺浮生突然发声,又洋洋洒洒地说着,其中气之十足,铿锵有力。
“……将军有令,若对大燕有心怀怨怼者,不满将军者,可自行离去,或出关,或南下,或归于山野,我等绝不阻拦。
……
但是,若有通敌叛国,从内滋事,扰我民心,碍我国事者,杀无赦……”
蔺浮生说了很多话,虽然语调一直平稳,但众人还是能感觉到一点杀气。
“行刑人何在?”
“末将在!”
一个手上提着大刀的魁梧男子走了上来,目光泛着凶戾。
等此人上来,蔺浮生又看向拿着纸笔的书生:“宣布他们的罪状。”
书生是他的副手,名为若玉。
若玉颔首,站上前来:“张……受高句丽指使,于市集间散布谣言,污蔑将军造反,其罪当诛,赐斩根之刑。”
咻——
一支利箭射出,将吊着其中一个人的绳索刺断,那人直接掉了下来。
大刀男子见状轻跃,于空中挥刀将之斩首,然后轻飘飘落回原地。
而受刑之人身首分离,摔在了提前准备的草藤上,由征东军人统一收殓。
他们事后会将之统一火化,扬灰海上,不可土葬,不可立碑。
背叛了脚下的文化与土地者,他们不配再与这方大地同眠。
此所谓斩根之刑,是征东将军屠万道用来对付通敌卖国的奸人。
“那个拿着大刀的人也是征东将军麾下,名为傅戗。”
众人听着看着,对于征东军的行刑没有意见——与贼人勾结,是内奸无疑了。
高台上杀了一个内奸,底下人的反应有两类:一类大声叫好,一类魂不守舍。
若玉毫无波澜,平淡地环顾一圈,又念道:“周……等三人……得辽庭授意,于长川界制造对立情绪,意图扰乱界内外的安宁,其罪当诛,赐斩根之刑。”
高吊着的几人闻言尿都吓出来了,因为吊着下巴,只能支吾求饶。
在傅戗行动前,蔺浮生看着台下,大声说道:“我知尔等有人生不得意,还遭过许多不公,心里有怨……
此番贼人煽风点火,尔等便顺从了他们的想法,助纣为虐,虽无叛国之意,但行了叛国之为……
尔等为贼人枪尖,扰乱我大燕的安宁,使我大燕人人猜忌,此罪不在小。
我与将军多次合计,念尔等初犯,不予追究……往后,莫要再误入歧途。
最后,我再重申一遍,尔等若是有不满,是去是留皆可,但是……只要敢与贼人勾连,事不论大小,杀无赦。”
在刚才的斩首之后,蔺浮生的第二次发言依旧平淡,但杀气更甚。
许多魂不守舍的人吓得脸色发白,但终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没事了。
“行刑!”蔺浮生看着人群中有人的表现,向旁边吩咐。
咻咻咻——
又是三箭自远处射来,精准地将三个吊着人的绳索刺断。
“不!”
绳索断了,有人能出声了,崩溃大喊,但事已为,反悔也是无济于事。
傅戗一个助跑高跃,于空中接连出刀,将屁滚尿流的三人枭首。
“好准的箭!”管蠡对于死去三人毫不在意,反而是看向了射箭的人。
人群拥在一起,什么也看不到。
狐松看了管蠡一眼,虽然其不是“自己人”,他还是解释道:“射箭的是养将军,养无邪。”
“姓养?”
“是。”
“难怪了……”
姓养的人可不多,多半是百步穿杨养由基的后人,难怪箭术如此之绝。
随后,众人又看向台上,若玉接连宣读吊着之人的罪状,无一例外,全是奸细。
最后一个吊着的人身首异处,这场行刑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对……我记得长川界只有这几位将军,怎么他们都在夙都?”裴辙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惊呼道。
征东军分为两部分,其一是驻守州县的常备边军,其二则是征东军本阵大军。
征东军本阵大军人人尽是黑衣黑甲,又被这里的人称为九幽军。
其中,九幽之主自然是屠万道,而他麾下心腹,也就是九幽大君。
九幽大君有六人,分别是:
不见生死蔺浮生,一箭通幽门养无邪,无头刀傅戗,渡河人归黄泉,剑药王姜誉之,鬼影房攸。
众人刚来一会,就已经见过五个了——养无邪只见到了箭。
狐松见裴辙有疑问,答道:“长川界的城池在南,而北边很大一块区域是防线,又叫鬼门关……征东军,不守。”
“是极是极,有将军和九幽军在,北方宵小也不敢越雷池半步。”胖监军江恬插话,仿佛在夸赞自己一般。
他倾向屠万道——之所以觉得东北域生不如死,因为这里太无聊了。
毕竟在圣都逍遥惯了,他来着之后像是被流放了一般痛苦。
“我记得朝廷不许各军另立番号。”沈剑一难得出声,目光闪过精光。
自唐家军“尾大不掉”之后,朝廷从发文禁止各军拥有独立的番号。
九幽军?这是犯忌。
江恬也想到了这茬,只能讪笑,又不是他定的,他哪有什么办法。
狐松犹豫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这只是他们私底下这么叫的。”
“也是逾矩。”沈剑一回道,目光冰冷,语气不善。
“诸位,久等了。”
征东军内,有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