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少年之死,拒马载尸(二)
一路上又遭遇了三波戎狄士兵,其中甚至还包括两拨携带着北原冰狼的骑兵,这些骑兵都悍勇无比,苏平拼尽全力,才勉强杀死其中两个,而自身也付出了一条腿被撕咬了一口的代价,身上留下了不少血迹,狼狈不堪。
这些戎狄骑兵的速度极快,在荒野中狂奔起来,宛如猎豹般,苏平根本甩不掉,只能拼命跑。
幸运的是,这些戎狄士兵没有精英士兵存在!
否则,哪怕是苏平,想要从容离去都有点困难。
这是一场单方面屠戮和猎杀。
一场苏平对于那些游荡在他前进路上实力不如他的戎狄士卒的屠杀,同样也是那些戎狄士卒对于四处逃亡的民夫的屠杀。
一路走来,一开始身处于曾经的无人区,苏平还感受不到什么,因为当初那一圈里的所有东西和生物全都死在了大学士手下,他根本感受不到残忍。
可现在,当苏平离开那个区域以后,才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战场的的残忍。
到处都是民夫的尸体,有戎狄士兵的,也有蛮兽的,但是绝大多数都是民夫的尸体——甚至苏平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曾经跟他一起被抓的那些百姓和日常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民夫!
在那些民夫的尸体周围,不时环绕着一头北原冰狼肆虐啃食,将尸体上啃咬出深坑,令民夫的尸骸变得模糊破烂,散发出倒人胃口的血腥味和恶心味道,让这里仿佛都是一个屠宰场一样。
所有的民夫都如同四散奔逃的猪羊,而那些戎狄士卒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屠夫。
啃食尸体的北原冰狼则如同舔舐下水的野狗。
看到这一幕,饶是苏平心志坚定,也感到愤怒和压抑。
不管是戎狄士兵的行径,还是这些蛮兽的凶残,都令他感到触目惊心。
看着这一幕幕,苏平只能痛恨自己的无力,他忽然开始质疑自己之前迟疑的动作是否就是杀死这些人的罪魁祸首之一。
“或许……如果我能早来一些,他们也不会死!”
随着噗嗤的一声,苏平一把将插在戎狄士卒背后的墨渊剑拔出,鲜血喷溅出来,溅射在苏平的胸膛和小腿上,这戎狄士兵的身躯颤抖片刻,随后缓缓倒地,死去。
这名戎狄士兵双眼依旧睁着,充满不甘和愤怒,但随着苏平一脚踏碎了他的头颅,他的愤怒也消失了,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在他倒下的位置下,还有一具尸体,只不过是民夫的,看那和自己相差无几的面孔和矮小的身躯,苏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稚嫩的脸上此刻满是风霜,月余的折磨早就使得对方的双目失去了神光,但在这之前他至少还活着,还有个盼头。
哪怕和苏平一样,因为服用了大多的赤丸而寿命不久,但对方至少还活着。
可现在……
“我……哎……”
看着少年脸上无声而又大张的嘴巴,苏平喃喃自语,眼眶泛红,心中悲恸,这一幕太惨烈了。
或许之前还只是有所悲鸣,但是却没有触及到苏平的内心,可是如今看着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死在了这里。
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无力感在侵袭他的脑海,一个被他有些忘却的念头浮上心头:
“如果,我没有遇见青莲,是不是我也会像他一样,无名无分的死在这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个念头,在苏平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最终化作了一柄利刃,刺入到他的灵魂深处。
但到最后,苏平也没有找到答案,只是轻轻的为对方合上了不甘而又惊恐的双眼,继续朝着北边前进,路已经走了大半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带的话到底有什么用,苏平心中却有了几分沉重,也许他的一句话,可能什么用都没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也许这一句话只是一个暗号,也许……
“也许,他真的可以救下很多人!”
苏平在心底暗自想着,脚下的步伐却更快了,他得早一点感到才行。
盏茶的功夫之后。
苏平低俯着身子,躲在一个牛棚后面,整个人鬼鬼祟祟的朝着外面探头而去。
只见在中央营帐和中环接壤的地方竖起了大量的拒马、鹿角等障碍工事,将这块土地牢牢封锁,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而且每隔数丈远便会有巡逻队伍驻守,这些巡逻队伍穿戴铠甲,武器森严,显然是军中的骁勇之辈。
但是,在这些简易的防御工事外围,阻拦的却不是苏平以为的戎狄士卒,反而是大量逃难至此的民夫,仅仅只是苏平面对的这一小段距离,就有着成百上千的民众汇聚而来,密密麻麻的站立在防御工事附近。
这些民夫衣衫破损,有的浑身染血,有的断臂残肢,还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干瘦黝黑,有的无力的躺在地上,但毫无例外,这些民众的脸上都写满惶恐和焦急的看着外围,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但,同时他们也畏惧地看着远处的防御工事,不敢靠近半分。
“他们为什么不进去?”
苏平有些不解的看向那些拒马,但眼前所见却让他的心脏猛地抽紧了一下,呼吸急促。
只见用作防御的拒马上,此刻正刮着十几民民夫的尸体,他们都被挂在拒马上,挂得高高悬起,而且每个民夫的伤势都极其骇人,身上的伤痕遍布,鲜血淋漓,都是刀枪留下的创口。
有的是被锋锐尖锐的利刃捅穿,有的则是被长矛直接洞穿身体,有的脖颈处露出白骨,鲜血横流。
有的被挂在拒马上早已肠穿肚烂,却还没有死去,只能凄厉的哀嚎着。
每当这人哀嚎一声,所有的民夫都会忍不住的发抖,看上去惊恐万分。
而在防御工事的另外一边,则是大量严阵以待的士卒,正警惕的看向外面。
“畜牲!”
苏平看到这一幕,顿时怒火汹涌,双眸瞬间猩红,握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那些士卒身上都穿着银甲军的盔甲;
如果不是这里是属于整个营地的中央大帐;
如果不是苏平残余的理智告诉自己,他们确实是自己人,而不是戎狄人。
苏平都无法想象,身为自己的一方的士兵,不去保护自家的百姓,反而如此对待他们。
甚至给与这种折磨!
这大大超出了他的情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