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还在不安,却看见程小淮已经端着药碗,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沈遇削尖的脸庞上,带着些许不安,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你……作何?”
“喝药!”
咣的一声,程小淮把盛着药的粗瓷碗,墩在了炕上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愠恼,皱成包子。
“你又想害我?”
“我要是想害你,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你不是想着找到你弟弟吗?
到时候我把你弟弟带回来,你病的只剩半口气,这合适吗?”
程小淮这些日子的改变,沈遇都看在眼里,她从回来时候,就气呼呼的,此刻,依旧气不顺畅。
莫不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沈遇蹙眉,有一些讶异,程小淮的情绪,是好是坏 ,与他何干?
看着那一碗氤氲冒着热气的黑药汤子,沈遇没有迟疑,直接端碗将药喝了下去。
这药又腥又苦,实在是难以下咽,沈遇蹙眉,还没反应过来,唇边有一丝冰凉,紧接着,他错愕的看着程小淮已经碰触到他唇瓣的手,只觉得脸颊胀红。
程小淮没有察觉到沈遇的变化,只是闷哼哼的道了一句:“张嘴,毒不死你!”
一丝甜意,在口腔之中缓慢的融化,口腔之中的苦涩,渐渐的被甜味侵袭,一直到口中的苦涩,完全消失。
沈遇心中翻腾的厉害,在大舜朝,盐糖都是稀缺,尤其是糖,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富余的户家,才会买来供奉各路神仙。
程小淮……
竟然给他买了糖!
胸口之中,仿佛有一股暖流,在里头胡乱的冲撞。
让他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日子那么苦,日后还是要节俭一些才是!咳咳……”
“算了吧,钱这种东西,是想办法挣回来的,而不是靠着节俭省出来的!
你这药也吃了,有些话咱们两个也该谈一谈了!”
说着,程小淮扯了一条小杌子,坐在了石槽旁边,伸手烤着火。
火光照的她的脸蛋红彤彤的。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要不是因为当初是我爹教你捡回来的,你也不必跟我做一对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妻!
如今,正是隆冬,关外苦寒,你这身子,也不便行走,当初, 沈淮的事,且不论谁对谁错,我跟你保证,一定会把他找回来,全胳膊全腿的把他还给你!
别的不求,倘若你觉得心里舒坦了,便给我一纸文书,咱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程小淮烤着火,自顾的说着,沈遇怔住,他……
要不要告诉程小淮 ,他是奴籍!
即便是她那一日真的将他卖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休书——
他不配!
人人都说程小淮那一夜,被木棍打到了头,整个人都灵光了,如今看来,没有完全灵光!
两个人就那么坐着,程小淮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直到外头有人唤程小淮。
“小淮丫头,你在家吗?”
程小淮起身,屋子修好了,柴禾也不少 ,沈遇身子虚弱,和正因为如此,程小淮才把家里头的柴禾,存的满满的,屋子里头,烧的热热乎乎的。
在屋子里头烤了一会儿火,程小淮都觉得懵懵腾腾的。
“谁呀!”
程小淮开门,葛婶子已经进了院里,手上还抱着什么东西。
程小淮一见葛婶子,嘴角上扬, 瞬间荡漾出来满脸笑容。
“婶子,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有啥事儿,你让他们知会我一声,我过去就行了,这天黑路滑的,你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说着,程小淮快步上前,去搀扶住了葛婶子,顺手接过来了她拿来的东西。
碰触到了那东西,程小淮瞬间惊讶:“这棉衣做好了?你这手也太快了吧!”
葛婶子笑得温和:“那一日,我瞧着你穿的,还是好多年前的旧衣,想必也遮挡不住寒风,所以就紧着把这棉衣做好了,怕你冷着,专程给你和沈大送过来!”
程小淮感动:“早一天晚一天罢了,您何必急着这一时,这么晚的给我送东西了,你赶紧进屋坐一会儿,这外头冷!”
程小淮搀扶着葛婶子进了屋里头,一开门,热气扑面而来。
“哟,你这屋子里可真是暖和!”
程小淮笑着领着葛婶子往屋里走,侧卧在土炕上的沈遇,见到有人来,挣扎着起身想要坐起来,怎奈,这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
“别动别动,你身子不好,只管躺着,我是过来给你们送棉衣的!”
葛婶子坐在了土炕上,整张土炕,烧的暖暖和和的,沈遇有点缓慢却还是坐了起来,起身的动作牵动了肺部,又开始咳嗽。
程小淮把葛婶子做好的棉衣打开来,拿起了那一件藏青色的棉衣,递给了沈遇:“你试一试尺寸大小合适不?倘若不合适,让婶子看看,再给你稍微改一下!”
程小淮拿着棉衣走到他身边,沈遇的脸,竟然火辣辣的。
眼前的少女,脸蛋儿干净,五官一都显露出来。
之前的程小淮,一直都是邋里邋遢,浑身脏兮兮的,沈遇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般不注意自己形象的女子!
而如今,洗去了脸上的脏污,她的五官,初次暴露在沈遇面前的时候,他有一些被惊艳到了。
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除了一双黑如子夜的眸子,如同清澈的池水,干净清透,小巧精致的鼻子和嘴巴,让程小淮身上的戾气,退却了许多。
难以想象,之前这个少女痴痴傻傻的时候,说的那些难以入耳的话,行为举止乖张,和如今这个勤劳善良,一刻也不肯闲着的小姑娘是同一个人!
这些日子,为了让他有足够的柴火取暖,程小淮每天都回去砍柴,回来的时候,总是背着一大捆,都将她压弯了腰的柴禾回来!
程小淮:我才不会告诉你,东西是放在空间里头,带回来的!
她竟然还给他做了新衣裳!
这待遇,他被捡回来至今,都不曾享受过!
着实是太意外了。
葛婶子看出来了 ,这沈大郎是个脸皮薄的,于是笑着道:“这浪子回头金不换,小淮丫头现在,也知道嘘寒问暖,心疼自己的男人了!”
沈遇脸色微微红润,没说什么,只是拿着新做好的棉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不得不说,葛婶子的手艺,真的是相当不错!
衣服做的很细致,且尺寸合适的就像是量身定做的那般。
“不大不小正合适!”
程小淮也拿起来了那一身青色的棉衣,在身上套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婶子,你这手艺可真不错!”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只不过一身棉衣裳罢了,哪里有什么难!”
程小淮这才想起来,听说以前葛婶子是给镇子上的富户做绣娘的。
这手艺,自然是没得说。
脑子里,灵光一闪,程小淮忽然想起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