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芸香和崔长耿的第四次见面拉开了一场孽恋的帷幕。
第四次见面让故事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十一月初,薄雪如霜,金城的工地已暂时歇了工。
麻芸香在结算完各大工头的工资,按照惯例宴请为她出力的手下。
时间是在晚上,地点是在金城南观十字的玉峰大酒店。
出席的人不光有华恒建筑集团的各大主管和各个公司的员工,还有胡赛尼之流的二手三手包工头。
崔长耿被胡赛尼带进酒店,他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样的宴会,他做为一个普通的水暖工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可胡赛尼偏偏叫上了他,说他现在是华恒集团的一员,不去不行。
他没有告诉崔长耿这是麻芸香亲自打电话叮嘱过的事。
麻芸香在电话里如是说:“胡经理辛苦一年了,也是我们集团的老帮手,我请你们过来吃顿饭,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胡赛尼对麻芸香亲自打电话邀请自己有点受宠若惊,往年都是让工地的大老板捎话请一下,今年有点不同寻常。
他当时觉得自己鸿运高照,想着来年一年被麻芸香重用。
麻芸香接着说:“哦,对了,你顺便把那个崔师傅也带上,他冬天还要继续上班装水暖,一个人在外不容易,请他吃顿饭,别说是我做的人情。”
胡赛尼嗯嗯答应,心想人情当然由他来做,崔长耿是沾了他的光,要不是他带着崔长耿去了麻芸香的工地,好事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崔长耿跟在胡赛尼的身后,身上披着一件半新半旧的黄军棉袄,理了头发,剔了胡须,脚上是一双土黄色的劳保磨毛皮靴,一身简陋搁在西装革履的男女中,一如一只鹌鹑飞进了孔雀窝。
可是,在场的男人哪一个能比得过他的英俊呢?
他高大威猛,腰板挺得笔直,为了参加宴会收拾得干净利落,星目剑眉挂着睨视众生的孤傲,嘴角上叼着的香烟腾起一缕青烟,仿佛是从沙场归来的将军。
他的身上是有着落魄,但在麻芸香看来那是沉稳。
他的身上是有着傲气,但在麻芸香看来那是魅力。
麻芸香从他进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他了,她装没看到,继续和贵客们亲切交谈,虚情假义地和他们问寒嘘暖。
轮到她敬酒,她先是走到主席台上发表了一大堆的废话,然后举着酒杯和每个桌上的客人碰杯,她的微笑让她的丑脸生出一种菩萨的慈悲,因此看上去增添了七分美丽。
好不容易走到胡赛尼和崔长耿坐的这一桌,麻芸香先是亲热地拍着胡赛尼的肩膀,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然后和他碰杯,再和其他人碰杯,崔长耿低着头在吃菜,他完全忘我地投入到了一大桌的佳肴中,眼睛都不斜视一下麻芸香。
“哎呀,崔师傅也来了啊,稀客稀客,工地的水暖活全仰仗你和几位师傅了,冬天也不得空休息,可真是过意不去呀——来来来,敬你三杯,不成敬意,略表寸心吧。”
身后的一位小姑娘将满碟的酒杯举到了崔长耿面前。
他不得不站起来,站起来低下头和麻芸香对视。
“我不怎么饮酒,既然麻总抬爱,就喝一杯吧。”
他杉杉有礼,说话得体,让在场的人都震了一下。
“一杯可不行,崔师傅不懂我们金城人的喝酒规矩,敬你的酒你得全喝了,刚好十杯,表的是我实心实意!”
麻芸香笑容可掬,一头的卷毛闪着光亮,手腕上的大金镯子闪着光亮,手上的宝石戒指闪着光亮......她的牙齿闪着光亮,眼睛闪着光亮,大衣上的纽扣闪着光亮......她的全身象镀了金的佛像,呈现出一派灿烂的光亮......
全场的人都盯着崔长耿,都在看这个身为水暖工的陌生男人。
“行,我喝了十杯,入乡随俗,但麻总也得给我个面子,你得和我再碰上十杯。”
崔长耿的话让麻芸香嘎嘎嘎地笑起来,听起来象是一只快要下蛋的绿头鸭在叫,她大大方方的、毫不扭捏地说道:“你先喝了十杯,然后我和你碰上十杯,不然你还真小看了我们金城人民!”
崔长耿一饮而尽。
十杯酒落肚,他的整个身子都燃烧起来。
身后有人又斟满了酒杯,麻芸香端起了杯子,她的眼睛和崔长耿对视着,为了掩饰什么,她随意问道:“崔师傅一直住旅馆吗?哪家旅馆?要不让胡经理安顿个住处——工地上那么多闲置房子,你先住着,也算省点钱啊。”
崔长耿说了声好,补充了一句:“我住在南门郊外的红梅旅馆,也不贵,一晚上就几块钱。”
麻芸香点点头,她不知道这种郊外的旅馆,她一生养尊处优,是没有机会住宿这种小旅馆的。
然而,她知道机会很快就会到来,只要她稍加留意,稍微用心。
她和崔长耿干完了十杯酒,两个人都惊诧于对方的酒量。
掌声在酒店里哗啦啦响起,有人喊道:“麻总您咋不给我们面子?快过来,和我也干上十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