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过早膳后就一起去了薛氏宗祠祭祖。
因不是逢年大祭,又昨日已打扫过祠堂,准备好了供器供品等,因而今日直接过去祭拜即可。
魏国公府的宗祠在府里西北的一个院子,位置是替第一代魏国公夫人建府勘探风水的道家大师选定的。
说是全府风水最好的地方,只要把祖宗祠堂建在那儿定能保家宅兴旺,子孙繁盛绵延。
第一代魏国公夫人听如此说后,便二话不说的在那儿就地建了薛氏宗祠。
薛岁安听府里一个老管事如此说后,不禁感慨她家最初的祖奶奶也就是第一代国公夫人铁定是被一个风水骗子给骗了,魏国公府子孙绵延倒勉强算的上绵延,毕竟到了她这代都已经十九代了。
但是繁盛却绝对算不上繁盛,十几代一直都是一脉相传,比如说她娘薛嫣作为第十八代国公夫人就是独女孤种。
而她,若不是她娘的侧夫莫画最近才给她生了一个庶妹,那么她也算是个独承香火的独苗苗了。
不过,她们魏国公府薛家子孙虽不旺盛,但祠堂倒是秉持着魏国公府的一贯豪气,建的峥嵘气派。
不但占地极广,白石路一路两旁植满劲松翠柏,一路过去除六间宽大门进去还要穿过一间抱夏才到的宗祠正殿。五间大门和抱夏,正殿的牌匾,对联都是历代皇帝赐给魏国公府的御笔亲书。
薛岁安一进薛氏宗祠就能感到一派清幽宁静。
男子因不许入宗祠正殿,所以她爹领着她那些庶父庶兄留在了宗祠抱夏内行礼。
她娘薛嫣领着她和她那由一个女管事抱着的庶妹进了正殿。
看着偌大的祠堂正殿只有孤零零三个人祭拜,薛岁安更加感受到薛家的子孙凋零,薛氏祠堂的幽静肃穆了。
正殿正堂中间香火缭绕,四面挂满锦幔绣幕,正殿正堂上面一排排高低案桌上供奉着历代魏国公夫人和主夫的牌位,密密麻麻,很是壮观。
薛岁安跟在母亲薛嫣后面,向历代祖宗上香,上完六畜供品,然后跪在薛家列祖列宗面前听着一个薛氏远房堂祖母念这次祭祖的祝词,不外乎是请列祖列宗保佑薛家子孙福寿安康之类的。
薛岁安跪在薛家列祖列宗前,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历代薛家祖奶奶们的牌位,不由的想起她娘薛嫣曾经要她在娶夫纳侍这方面学她那些薛家的历代国公夫人的的祖奶奶,娶几十个上百个的……
但是她娘薛薛嫣又立即改口让她千万别学,因为她那些娶纳了那么多夫侍的祖奶奶们也不是什么好榜样。
说她那些祖奶奶夫侍多是多,但是那些夫侍争宠手段花样百出,斗的天翻地覆,差点害的薛家断女绝孙的。
所以薛岁安猜薛家之所以子孙凋零若此,大概就是她那些薛家祖奶奶们夫侍内斗然后累及子孙。
然后每一代都只能勉强活一个下来,这样一来岂不是虽然传了十几代,但是代代都是单根孤种了?
所以啊,薛岁安一面看着她头上她那些薛氏祖奶奶的牌位,一面感慨,其实娶夫纳侍多了,也未必能保证子孙繁茂啊!夫侍和谐更是做梦啊!
祭祖祝词唱完了,第一件仪式就把薛岁安封为世女的圣旨供奉到祠堂上座,告知列祖列宗薛岁安成为了魏国公府第十九代的世女。
第二件仪式就是开箱薛家的族谱,把她那取名为薛岁年的庶妹正式记到族谱里。
薛岁年? 从名字上看,倒是真的是她的妹妹的了。
薛岁安看着她那庶妹的名字跟她并排写在族谱里时不由的想到。
待所有祭祖事宜完了后,她娘薛嫣让管事领着她那庶妹薛岁年和其他人出去,只留两个在正殿里时,薛岁安就知道她娘薛嫣定是有一番话跟她说。
祠堂正殿两排烛火正燃,照着她娘薛嫣的陡然严肃的面容上,只听一贯对她温和亲近的母亲突然叫了她的大名,道:
“薛岁安,你既做了薛家正式的世女,便要明白一个道理,既做这魏国公府世女,不仅仅是继承这魏国公未来的爵位和荣誉,更要承担起扞卫魏国公府的责任。我要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起誓,答应我你这辈子必须做到两件事。”
薛岁安看到母亲薛嫣前所未有的肃然面孔,心下一凛。
她愣了一下,然后也严肃恭敬答道:“是”
只见她母亲薛嫣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第一,你日后行事任何时候,无论如何都要以维护和保全魏国公府为先。第二,你必须为我魏国公府传嗣香火,我魏国公府必须后继有人,香火不断。你若做不到这两点,做不到这两点……”
薛岁安本来严肃的听母亲薛嫣说着,却听她娘薛嫣说着说着突然就犹犹豫豫起来,看了她一眼,咳嗽了一声道:
“哎,还是算了算了,看着你那张像我又像你爹的脸,那些祖宗们规定的威胁话,为娘我真是有些不忍心逼你说。”
哈?
薛岁安见她本来一脸严肃逼她发誓的娘突然又变了画风,一瞬间又恢复到原来的温和亲近,一时又愣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说娘你画风也转变的太快了吧!
就见她娘薛嫣穿着一身素衣祭服,一路蹭到她旁边,也不跪,只是坐在她旁边的蒲团上。
看了一眼上面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低声道:“算了,别发誓了,你只要记得这两点就行了。娘相信你做得到。”
又道:“哎,虽然薛家世世代代世女都要被逼着发这样的誓,但是我不得不说想出这些话的那位祖宗是个难得的人才,那两个条件就不说了,勉强还算合理。但是要做不到这两点的子孙就不得好死这一点纯粹就是有病了。想当年你娘我被你奶奶逼着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话本身就是相互矛盾。”
说着,又些义愤填膺的道:“你想啊,既要继承爵位的世女传嗣香火,又说如果做不到的就得不得好死,哈哈,这不是自相矛盾纯粹有病嘛!也不知道是我们薛家哪个列祖列宗中出了哪个人才想出了这些自相矛盾的话,我估计我们薛家历代魏国公夫人才五十多就早早去了,大概就是被这些话诅咒了,所以我当时被你奶奶逼着发完誓后,我就决定我以后有女儿了坚决不让她发这种自我诅咒的誓……”
她娘薛嫣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薛岁安不由心道:娘你这样,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她们中的一个有病这样真的好么?
正这样想着,突然供桌上的牌位倒了一块,敲击在了案桌上,把薛岁安和薛嫣都吓了一大跳。
母女两对视一眼,都各自咽了咽口水,心道,糟糕,把那位祖宗惹怒了?
薛岁安见她刚刚还在嘲笑某位祖宗的娘,薛嫣慌忙跑到祖宗牌位前面,把那倒下的牌位立好,然后拜了几拜,恭敬道:“不肖子孙薛嫣唐突祖宗,请祖宗不要见怪!请祖宗不要见怪!”
说完就拉着薛岁安赶紧出了祠堂正殿。
直到到了正殿的回廊上,她娘薛嫣才松了一口气道:“啧,咱们家这些祖宗怎么开不起玩笑呢!”
呵,你当着别人的牌位说人家有病,你还要别人怎么开的起玩笑?薛岁安撇了她娘薛嫣一眼心道。
薛岁安正在心里这样诽腹,只见她娘薛嫣又挤到她身边,跟她并排一面走一面笑道:
“女儿,我问你,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娘我真的像流言说的把魏国公府的爵位给你妹妹,你会怎么样?
呵,薛岁安撇了她娘一眼,心道:这是开完祖宗玩笑又来开女儿玩笑吗?
薛岁安听了,也笑了笑,半真半假道:“可能会努力读书,科举入仕,成为您的政敌吧!”
薛嫣听了,不禁挑眉道:“你三字经,千字文才入门就说科举入仕,你觉得可能么?
薛岁安笑道:“怎么不可能,诚心所致,金石可镂,更何况不过考个科举,三年五年不成,十年总可以吧,十年之后我不过二十六岁。”
“可你入了仕又如何,你以为你可以撼动我了吗?凭我在朝中的势力,打压你一个小举子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您虽在朝中势大,但您也不是一手遮天,您总有一两个强大的政敌吧,到时候我投靠他们,总能找到出人头地的机会,然后,然后扳倒你。”
薛嫣听到这里,气的眼瞪了起来,虽只是假设,但薛嫣仍然忍不住道:“你,你,你这个孽女,你要投靠你娘的政敌扳倒你娘?”
薛岁安听了,不以为意道:“不然呢!你先母不慈,难道还得要求我女孝不成? 到时候你我母女反目,就已经是敌人了,既然是敌人,我跟您的政敌就有共同的敌人,您还要打压我,那我不投靠您的政敌,把您扳倒给自己和我爹出口气,难不成还愚孝的等着挨打不成。”
薛嫣看了冷静且理所应当说出这些话的薛岁安,愣了半日都没回过神来。
只是看了一眼少女冷峻的黑眸,默默道:“女儿啊,娘可能真没看出来你是一个狠人呢!”
薛岁安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道:“说不上狠吧!只是人被逼到某种程度,可能选择的一种对抗方式而已。当然,我说的只是一种,说不定我还会选择别的方式……”
别的方式?还有什么方式对付你娘我的?
薛嫣见薛岁安又要说出什么让她胆战心惊的话来,立马阻止道:
“算了,别说了,好好的,咱们母女说这些玩意儿干什么?走走走,吃席去,今日是个好日子,你爹定是预备了好席面等着我们呢!”
说着两人边说边一起朝祠堂门口走去。
“不是开玩笑的,你赶紧把杜三公子娶回来吧!一来我们魏国公府需要传承,二来怕那崔贵太夫又拿你的婚事作怪。”
“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