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跟着玉清疾步去往正夫的长青院的时候,薛岁安正在魏国公府的藏书阁找书看。
这两天她一直磨着贴身丫鬟桃子悄悄带她去一趟护国寺,可桃子一听她要出府,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她又不想惊动她爹陆鸿,因而除了请安上学外就干脆把大部时间花在魏国公府的藏书馆里,希望凭着自己这两个月的所学,多少看懂这大景朝的书籍,了解多些身处的这个异世界的信息。
魏国公府藏书汗牛充栋,占地甚广的藏书阁里满满都是各代魏国公夫人累积下来的各种书籍,怕是有几十万册不止。
只见琳琅满目的一排排书架前的书案上,薛岁安正趴在那儿,一手捏着一本《大景古今地舆考》,一手捏着一本类似大景字典的书对照着看。
她识这个时代的文字还不多,看的似懂非懂的,常常看着看着就要立即翻看一下字典才能勉强读下去。
正读的入神,突然听见门口“砰”的一声,贴身丫鬟桃子闯了进来。
那桃子圆脸憋得红彤彤的,早不见平日的嬉皮笑脸,气喘嘘嘘朝薛岁安急道:“小小姐,出,出事儿了,您赶紧去一趟长青院吧!”
薛岁安被闯进来的桃子吓了一跳,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视线重新放回案上的书本上,漫不经心道:“还不到请晚安的时辰,去主夫院里干什么?”
这桃子一点小事就喜欢大惊小怪的,薛岁安基本上每天都要被她扰好几回,因而对她嘴里所谓的“出事儿”并不大在意。
却听桃子急道:“是真出事了,是玉溪哥哥家里出事了!”
薛岁安一听玉溪两个字,猛地抬起头来道:“玉溪家出什么事? 别跟鬼跳脚似的,你好好说清楚了。”
“是,是玉溪的娘,花匠木拐李跟人家打架,现在被拿到主夫院里跪着等候发落呢?小姐您就算不喜欢玉溪哥哥,不要他做初侍,念他伺候您一场的份上,您帮着玉溪哥哥去跟主夫求个情吧!”
又焦急道:“我刚刚听正房的丰儿说,原本府里仆妇打架这等小事主夫是不管的,不过是管事看着罚罢了,可这回儿,主夫发了好大的火呢!顾爹爹带人亲自去花园子拿的人。什么事到了主夫手里,他们还有什么好果子吃,搞不好一家子都要被撵出去了。玉溪哥哥知道了还不得急死啊!”
桃子的话说的又快又急,听的薛岁安脑仁疼,打断道:“玉溪的妈,不,玉溪的娘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桃子听了,脸色一变,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奴,奴才跟您说了,您可千万别骂奴才,也千万不要不要奴才,就是您不要玉溪哥哥做初侍这个事情,被,被紫苏传了出去,搞得整个府里人都知道了。然后有些嘴巴臭的,说您收用了玉溪哥哥,又不要他,说玉溪哥哥是破鞋的。花园子有嘴长跟玉溪娘又有过节的几个妇人正说这个事情就恰好被玉溪娘听到了,玉溪娘气不过就跟她们打起来了。”
说完,又带着哭腔嘀嘀咕咕道:“那紫苏也真是的,我都告诫他好几次了,不要把正房这话往外面说,主夫追究起来不是玩的,可他就是不听劝,为了给玉溪没脸,他就不管不顾了。他以为茶房那么多人,主夫查不出来,可主夫是什么人? 什么手段? 恐怕不用一会儿,他就会被供出来,倒时候,不但要被打几十板子,差事怕是也保不住了。”
薛岁安本来面色平静,听了桃子的话,如遭雷轰,脸也跟着涨红起来。
在心里骂了一个大大的“靠”字,站起来怒道:“哪儿来的长嘴妇瞎编乱造出这种肮脏话,我一个女的怎么……”
薛岁安本来想说我一个女的怎么收用一个男人,但脑子一转想到这是个男人怀孕的女尊社会,好像女人还真的可以收用男人。
可是,可是是她没有收用任何人啊,平白无故的被传的像个渣女一样。还有玉溪,那么漂亮温柔的一个男子无缘无故被传的这般不堪。
想到这里,她心头火气更盛了,怒骂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和玉溪清清白白,要是被我查出来是哪些舌头长疮的说出这些脏话,我非得让人打他们几十板子然后把她们撵出去。”
薛岁安虽然也学着陆鸿的主子口吻,有时候把打板子撵人挂在嘴边,但是毕竟内里住的是一个现代灵魂,那些所谓的打板子撵人也常常只是说说吓唬一下别人罢了。
而且介于她身边的人没人敢惹她生气,通常她吓唬的人只有桃子一个而已。
不过,这回她是真的心头火大,真的发自内心想要打人撵人。
不过,想到那些人被她爹陆鸿拿到正房去了,又想起陆鸿的雷霆手段,想想那些人的下场,就像桃子说的“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怒气稍解。
撇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桃子,薛岁安黑着脸冷哼道:“你不是千保证万保证说茶房的话不会泄出去吗?现在看来,你的保证有个屁用!还有,你为什么要帮着紫苏兜着这个事?不要告诉我你看上他了,要是你因为一个男人误了你主子,我的事儿,那最好趁早离了我,我可用不起你。”
桃子一听薛岁安这么说,脸色一下刷的白了。
她是头一次听薛岁安对她说这么重的话,往常她说错做错什么,薛岁安顶多老气横秋的教训她几句,那教训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对孩子般的宠溺。
哪里像这次说话这么冷酷的,好像真的不想要她了。
她“砰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解释道:“不不是的,奴才没有看上紫苏,奴才是看在紫苏的爹的份上,才想帮紫苏瞒着着的。”
又哭着继续道“紫苏的爹周爹爹跟奴才爹,原来都是去世的老太爷身边伺候的大侍,奴才的爹死的早,娘又不大爱,奴才长这么大多得周爹爹照顾,奴才是感激周爹爹才想帮紫苏瞒着……”
薛岁安看桃子又哭又磕头的,说的又情有可原,又说什么年纪小就爹死娘不爱的,不由的感念到了自己身上,心里早就软了。
但还是想给桃子一个教训,于是继续黑脸冷道:“那我问你,既然我跟玉溪的流言蜚语都传出去了,怎么不见你来告诉我。若是你早告诉我了,我早点跟主夫说,那些流言说不定早就打住了,玉溪的娘也说不定就不会跟别人打架了。”
桃子听到这里,浑身一抖,哆哆嗦嗦的哭说:“奴奴才不敢,奴才就怕您不要我,所以才一直瞒着……”
薛岁安听了又是一声冷哼,这桃子的想法让薛岁安不由的想起她前世做项目经理的时候的一个女助理。
那女助理负责做一个项目的预算时,她明明都发现算错了,可是怕被炒鱿鱼就一直瞒着,结果等项目跟进的时候问题才暴露出来。结果她带团队昏天黑地的忙了几个月,最后不但没有一分钱进账最后还贴了十几万。
薛岁安当时气得,就算那个女助理又哭又求的,她还是炒了她的鱿鱼。
由于自己的胆怯,知错犯错,刻意隐瞒,害的整个团队的努力付诸东流,这是她容忍不了的。
可看着又哭又求的桃子,薛岁安心软了,毕竟这个古代社会不同于现代,被炒鱿鱼了找一份新工作就好了,在这个大景朝的古代异世界,奴才要是被主子炒了鱿鱼,那下场就……就算不像桃子挂在嘴边的:没了活路,也总归是件可怕的事儿。
而且桃子十几岁的年纪在薛岁安看来也就是个现代初中生,算了,就允许她犯一次错吧。
薛岁安叹了一口气,道:“怕? 就一直瞒着?直到出事了兜不住了才告诉我?我告诉你,桃子,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什么事儿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了,再严重的事儿,只要不是你干的,你都不用担责,但你要是瞒着我,误了我的事。那我们的主仆情谊也就到头了。”
桃子听了,砰砰的又是几个响头,红着脸表态道:“谢谢小姐,奴才再不敢的。”
又急道:“小姐,您赶紧去一趟正房吧!我怕您去晚了,玉溪的娘就被主夫发落了。”
薛岁安听了哼了一声,心道确实该去长青院走一趟。
把手里的书合上,走到桃子面前轻敲了她的头两下,作为她知情不报的惩罚,薛岁安一面把手里的书丢给桃子,一面道:“走吧!” 然后带着桃子朝藏书馆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