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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的精气神已经很差了,在持续不断的高强度劳累、重如泰山的压力,双重折磨下,根本不是药石能医。

李青连真气都用上了,仍是无法逆转朱标的状态。

现在的朱标,就如被拉到极限的弓弦,至于什么时候会断,无从得知。

若是让御医来看,只能看出朱标身体不够强健,绝对联想不到情况会如此糟糕。

李青屡次劝谏老朱,但老朱几次让太医查看,得出朱标无恙后,已经免疫了,压根不信他的话。

“大逆之言,还望殿下恕罪。”李青拱了拱手,认真道,“殿下,非是臣危言耸听,你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恐有生命危险。”

朱标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见他说的真切,轻轻吁了口气,苦笑道:“你当孤不想吗?”

他放下手中奏疏,叹道:“你真以为上次,孤让父皇另立储君是气话,是在谈条件?”

“这太子之位,孤并不稀罕,非孤不愿,实不能也。”朱标揉了揉眉心,“孤想退,可让谁接替呢?”

“让……”李青及时改口:“从诸藩王之中,选出一位贤明之人并不难,殿下何须忧虑?”

“不,你不懂!”朱标断然道,“这万不可行,你可知为何自古立嫡立长,却不立贤?”

李青挠了挠头,“还请殿下明示。”

“立贤,立贤……”朱标苦笑道,“何为贤?”

“仁德敦厚是贤,能征善战是贤,洁身自好是贤,深明大义是贤……”朱标道,“嫡长子明确,而贤明却从来没有唯一的标准。”

“立贤不立嫡,立谁都难服众!”朱标苦涩道,“而一旦父皇称改立贤明皇子为储君,各地藩王、宫中皇子,满朝文武,势必会立即展开夺嫡之争;

届时,皇子兄弟相残,官员拉帮结派、相互攻讦,军中也无法幸免;

甚至连宫中的妃嫔、太监、宫女,都会卷入储君争夺的斗争中,在这场浩劫下,没有人能保持中立,唯有加入一方,才能生存下去。

你可知,这会死上多少人?

储君是国本,动摇国本的后果,任何一位帝王都无法承受!”

朱标手指离开眉心,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皱起,“李青,你觉得孤贤明吗?”

“殿下仁德,政务能力出众,人尽皆知。”李青说的真心,事实确实如此。

朱标笑了笑,“若是别的皇子从小如孤一样,被苦心栽培,同样可以达到孤这般,甚至比孤做的更好也不稀奇。

孤当太子,不是因为贤明,而是立嫡立长,所以啊,大明的太子只能是朱标!

大势所趋,便是父皇也无法更改。”

李青沉默了,他看得出来,朱标真的很痛苦,真的不想当太子,可又不能不当。

大势,又是大势……李青苦闷,不由又想起师父的悲观言论。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推动着一切。

朱标并非危言耸听,各地藩王手中都有兵,一个两个反了不要紧,可全反了呢?

而朱元璋又老了,这个节骨眼儿上,群臣谁不想立下从龙之功?

毕竟老朱在群臣心目中的形象……简直烂到家了。

事情一旦闹大,到时候全国皆反,那后果可比按着历史走,要严重的多得多。

这一刻,李青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是改变了一些东西,但似乎无形之中有股力量在和他抗衡,想要把一切拉回正轨。

元人从最初的投靠,但后来的交易,上个月更是有一支大明官方商队被劫掠,虽然只此一例,但苗头已经开始不太友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青想不通。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大明宝钞依然坚挺,并未被滥印,甚至这些年来,老朱除了以新换旧的宝钞外,没有多印一贯钞。

随着经济发展,大明宝钞的购买力,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有所上涨。

千万不要小瞧这个,经济对于国家而言,不是一般的重要,稳住了经济,就稳住了国计民生。

御书房静默无言,只有翻阅奏疏的时的细碎声音。

傍晚,李青返回家中,听红袖弹琴,享受怜香按肩,与婉灵对弈,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婉灵已经二十四岁了,愈发成熟高挑,而红袖、怜香也到了她们口中半老徐娘的年纪。

以李青的审美,三十岁正是长在他xp上的年纪。

由于一直被情爱滋养,又没生过孩子,加上李青暗中为她们调理,没有任何压力的她们,并未显老态,充满生机。

且,更加有吸引力,李青再也没去教坊司。

他不去教坊司,还有一个原因。

锦衣卫新任指挥使,由之前的锦衣同知蒋瓛接任,上台后对毛骧的得力骨干,进行了一波大换血。

锦衣高层除了李青这个镇抚使外,其余人全被调离了原有职位。

所以,李青也没心思再搞人情世故了。

今晚轮到婉灵,小妮子沐浴后,披着轻纱进来,见李青眉头轻皱,轻声道:“先生,你好像不开心呀?”

“有一些烦心事儿。”李青掀开被角,“外面凉,快进来。”

“嗯。”婉灵甜甜一笑,从床角处爬到里面躺下,“先生在烦什么呀,可以跟妾说说吗?”

李青翻了个身,面向她,“若你明知一件不好的事将要发生,却又难以改变,你会怎么办?”

婉灵想了想,“婢子不懂先生具体在烦什么,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只要问心无愧便是,妾知道先生是个大好人,但妾却希望先生不要那般好。”

“为什么?”

婉灵痴痴道,“因为会很苦。”

李青一怔,旋即笑道:“好呀,你这妮子指定是背着我吃蜜了。”

“那妾匀给先生一些。”婉灵也很会,主动凑了上来。

亲热一阵儿,李青正欲下一步动作,婉灵却道:“先生,妾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先生还不知道吧,妾和两位姐姐都擅长化妆呢。”

李青好笑道,“先生知道啊,你今儿这妆就好看的很,当然,主要你是长得美。”

“妾不是这个意思。”婉灵嗔道,“妾的意思是,可以给先生化妆。”

“给我化妆?”李青翻了个白眼儿,“我又不是台上的戏子,画什么妆?”

突然,他猛地一滞,“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婉灵怯怯道,“先生,其实我们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先生…不会老。”

李青傻眼,摸了摸颌下胡须,心道:“我都留胡子了,她们还能看出来?”

“先生你生气了吗?”

李青苦笑摇头,“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好几年了。”婉灵道,“近几年,红袖姐每年把府上的下人换一次,就是怕有人瞧出端倪,不过,先生也确实该注意一下了,单靠胡子是不行的。”

“难怪……”李青沉吟少顷,忽然问道:“你们不害怕这样的先生吗?”

“怕什么呀?”

“一个不会老的人,你们难道不害怕?”

“才不呢。”婉灵蹭着他,笑吟吟道,“先生这么好,妾和两位姐姐怎么会怕呢?”

顿了顿,“先生会永远活下去,对吗?”

“也不尽然,应该还是会死,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了。”李青有些伤感,终有一天,这可人的小妮子,也会离他而去。

婉灵贴在他胸口,轻声说道,“妾希望先生凡事能看开些,正如先生当初所言: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既然终将逝去,先生又何苦执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