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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洪信再度走出时,身后的伏魔大殿轰然倒塌,仿佛终于完成了某种使命一样。

龙虎山脚下。

一位姓施的画师恰巧经过,正好抬头,望见云端龙虎的气象。

他心下骇然,顾不得其他,直接勒马停下。

从怀中取出笔和画板,坐在马背上,笔如龙蛇,开口大笑:“这下总算有素材,不用卡文了!”

异象只持续了百余呼吸,但施画师还是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方才一幕永远应在脑海里。

他的思绪万千,准备找机会写个好故事!

……

且说张天师下山以后,一面将命弟子下山,以术遏制瘟疫,自己则前往汴京主持普天大醮。

惊奇的是,经过这么一番仪式。

择日即有连绵的雨水降下,气温骤降,直接将夏日的酷暑扑灭。

瘟疫难以滋长,而朝廷前往南阳的医者,也终于从张家人手里得到了《伤寒杂病论》,找到了当初新朝末年,南华老仙和神医张伯祖破解瘟疫的经验。

如是往复,等到了十月初的时候,瘟疫基本被控制在岭南一角,福建路的宝生真人“吴基”门下弟子,自发前往岭南。

一切终归是尘埃落定。

赵仁亲下罪己诏,并且减免税负,以谢天下万民。

……

眉州,苏家。

前头刚赶上史夫人病逝,苏老爹还没有哀伤里走出,终也没能熬过这一场瘟疫。

苏子瞻戴着孝服,望着面前的大伯和父亲,心中的苦涩难以言喻。

他犹然记得,祖父的殷切叮咛,还有祖母在世时的佛堂静守。

一段段过往涌上心头,却又像刀子一样,痛到让他想哭。

……

苏子瞻与苏子由兄弟并行走出。

不远处,一对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站立。

兄弟二人加快脚步,尤其是苏子瞻,他上前一步扶着王弗,面露几分小心翼翼。

王弗身旁的妇人开口宽慰:“大哥,我有照看好嫂嫂,一切无碍。”

这妇人是去年嫁到苏家的,是史夫人的侄孙女,给苏子由为正妻。

大概三个月前,王弗在瘟疫肆虐最猛烈之时,突然有了身孕。

这对苏家而言,像是苦难日子里难得的一片灯火。

时至今日,苏子瞻虽然心中悲痛,但看到妻子,以及她腹中怀着的孩子,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使命感。

父亲当年娶母亲过门之后,开始发奋苦读,年纪轻轻考中进士。

苏子瞻心中清楚,想要给妻儿撑起一片天空,他也得通过科举。

这些是早先苏子瞻与王弗聊过,得到王弗的大力支持。

只是,如今祖父既丧。

接下来还得守孝三年,科举的时间再要延后。

一念至此,苏子瞻不由叹了一口气,他转过头,正好撞见苏子由也看了过来。

兄弟二人四目对视,皆是无奈一笑。

这时,苏明允从他们身后走来。

他先是对着两个儿媳微微一笑,她们顿时会意离开,史小夫人扶着王弗回屋,此地就剩下父子三人。

苏明允盯着二子,面上透着几分复杂,他背过身去,显得有些沧桑。

“你们祖父临终时,最记挂的便是你们二人,这一点上,说起来连为父也有所不及。”

苏明允口中吐字,眼眶却突兀红肿起来,宽大的身子都在颤抖。

苏子瞻亦是面露悲意:“没能让祖父看到我兄弟中进士,是子瞻的不孝。”

“子由然也。”

不一会儿,父子三人痛哭着抱在一起。

待到心神平复,苏明允对着兄弟二人说出决定。

接下来的三年,他将带着兄弟学习科举要务,争取让他们三年后就能一举得中。

苏明允作为朝廷位列二甲前排的进士,自然有说这话的底气。

不止如此,他还想将自己在写文章上的一些心得传授二子,在苏明允看来,这些兴盛古风,传至大唐文人的散文格律,才是真正能有益二子的东西。

……

岁日之羽,转瞬三年。

黄州,黄坡巷。

一位三十来岁模样,黄衫执尺的夫子静走屋中。

而他面前,两个模样相似的青年,正对着一张张太极图看得不亦乐乎。

这夫子正是周濂溪。

当年分别之后,他步入朝堂,率先考取科举,最终到黄州负责重振官学。

凭着自身过人的本事,还有师尊种明逸生前积累的威望,周濂溪不过到任七年有余,已成了黄州一地百年不出的大儒。

相比之下,当初与他齐名被视作儒门希望的邵尧夫和张横渠二人,倒像是渐渐没落了。

邵尧夫没有参加科举,而是定居洛阳,并且在师尊李挺之病故后继承学馆,传授学问。

门下弟子颇多,却没有名声特别响亮的。

至于张横渠。

他在八年前的党项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暂时留在西北军中,一介儒者变成了武夫子,与文坛的主流并不符合。

即便张横渠在西北军的士卒里灌输儒学理念,但这世道只认科举,因此他的一切功绩都被埋没了。

周濂溪想到两位同辈人的经历,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惋惜。

这时,有程府之人上前,恭敬行礼,开口道:“周学正,有您的信。”

“嗯?”周濂溪目露几分惊讶,从容接过。

还未拆开查看,一手笔走龙蛇的倜傥字迹映入眼帘,虽然与记忆中的产生了几分偏差,但周濂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张横渠的字。

想起多年不曾联系的师弟,周濂溪不由莞尔。

程明道和程伊川抬头,难得从师尊眉宇的间看到这种情态。

心直口快的程伊川当即问道:“师尊,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好事?”

周濂溪眉头一挑,看着自己的两位弟子,也不知是想到什么,抚须一笑。

“未必是好事,当真是一桩乐事!”

程家兄弟知道他的性子,既然做了抚须笑的动作,接下来肯定是要长篇大论讲故事了。

是以,在周濂溪还没回过神之前,兄弟二人已经整整齐齐坐在他面前,摆出一派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濂溪不由失笑,开口道:“是你们张师叔。”

“他来信给为师,说要参加这一年的科举考试。伊川,明道,你们这一届的科举,当真是精彩绝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