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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齐下洞庭

转眼一个月过去。

襄阳,鹿门山

山中有一座鹿门寺,山以寺名,称作鹿门山。

山下不远既是汉江,沿着江口两岸,大大小小的村落,集市应运而生,好不热闹。

一年到头,南北的水运没少经此而过,十分繁华。

李太白与高达夫下了船,又租了一辆马车,花了一个时辰到山脚下。

二人并行于山道,一路上林间影影幢幢,大片的绿茵如薄纱笼罩山川,清泉流水啼鸣其中。

高达夫赞不绝口,轻笑道:“太白兄的好友,这眼光确实独到。我本以为孟渚泽已是天下独绝,没想到还有这鹿门山在伯仲间。”

“对了,还没问这位贤人的名讳?”

李太白见他终于问到点上了,这才开口:“我这好友姓孟,至于本名我也不知,你喊他孟山人就好。他的田园诗词相当不错,有空高兄可以鉴赏一二。”

这还是高达夫第一次在李太白口中听到对诗词的夸赞,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兴趣。

有意思!

……

半个时辰之后。

鹿门山的一处小舍。

李太白手里握着平日他精心保养的剑,正在竹林里砍竹子。

高达夫坐在小马扎上,用斧头劈柴。

在他身旁,一个三十出头的农夫,正对着一口土锅操持,馥郁的香气飘然而出,氤氲成云雾,给这静谧的山水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高达夫深吸了一口香气,满脸期待:“孟兄,你这厨艺是真的好。”

“高兄你过奖了。”孟山人熟练地翻锅,浅笑答道:“所谓熟能生巧,孟某幽居这林中,也就学会了一些农事。说到底,不过是个仕途失意的可怜人罢了。”

“孟兄要这么说的,我这可真的汗颜了。”

“哈哈哈,高兄是个趣人。”

二人闲谈之际,李太白背着一筐整齐的竹筒回来。

他放在孟山人面前,懒洋洋道:“孟兄,竹子我可是带回来,你那竹筒饭,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不然我可不走了。”

“哦?”孟山人对李太白的“威胁”毫不在意。

他做了一个轻便的手势,淡淡道:“太白兄如果住得惯,孟某下半辈子养着你都行。”

李太白从善如流:“这还是算了,不劳烦孟兄。”

开什么玩笑。

要让他在林间隐居一阵子还成,如果真的住一辈子,李太白觉得自己真该疯了。

……

黄昏时,炊烟袅袅升起。

屋前阡陌交错,鸡犬相闻。

屋子里。

李太白抱着一块竹筒,津津有味地吃着里面的黄米饭,满嘴流油。

高达夫和孟山人见他这样,顿时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

孟山人取来珍藏的两坛酒递给面前这二人,又给自己上了一壶茶,这才问道。

“还忘了李兄今日来是作甚,总不能是吃饭吧?”

闻言,李太白灌了一口酒,这才摆摆手:“本来是有事想和孟兄商量的,但是经过高兄的点拨,如今已有决断了,就不麻烦孟兄了。”

孟山人听到这话顿时被气笑了。

好家伙,合着真的是过来蹭饭的是吧!

这理由也是真够离谱的。

孟山人刚准备生气,突然想起面前这人是李太白,积蓄的怒气一下子就消了。

算了,既然这人是李太白,不正常一点才正常。

要是哪天李太白有正经的事找他,孟山人才要好好怀疑一下,自己这好友是不是被人换了魂。

终于,孟山人想开了。

他抬起头,正好与高达夫的眼神对上。

二人一副“同病相怜”的模样,显然都摸清了李太白的性情。

有过这一番波折,高达夫和孟山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

月明星稀。

夏日的蝉鸣嘹亮,与潺潺的流水交相辉映。

三人各自靠在一张摇椅上,对着月光闲谈少许。

至此,高达夫也总算明白了孟山人的本名。

准确来说,他应该叫孟浩然,本意取之浩然,听着就是一个很会读书的名字。

孟浩然几次科举失意之后,索性也就不用本名,自称孟山人。

这一天的月夜下。

三个同样失意的人,共赏这十五的圆月。

他们的寄寓既相同又不同,分别象征着一辈子的三个阶段。

李太白是尚未遭受过毒打的乐天派。

高达夫是正在缓慢向上爬的上进派。

孟山人是饱受失败折磨后的旷达派。

这看似不应该有瓜葛的三人,偏偏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

李太白原本侧卧着,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兴奋地坐了起来。

“听说不久前张道济丞相卸职,正在岳阳养老,时常登临岳阳楼,咱们不妨与他见见?”

此话一出,原本神色淡然的高达夫可见愣了一下。

张道济。

这个名字他当然没有忘,说起来,高家如今未能起复,正与张道济当年的一句“难堪大用”有关。

虽然高达夫隐居这么多年,心性已经沉淀了许多。

但要说他能彻底忘怀,还是不太现实的。

李太白说完这话,孟山人明显表现出了几分兴趣,他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正好咱们去看看。”

眼见孟山人已经表示赞同,李太白转头看向高达夫,眼底满是热切:“高兄呢,一起去吧,机会难得。”

高达夫沉默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可以。”

他心中对张道济有微词不假,以张道济当年所为,自己就是当面骂他一顿,张道济也得老实受着。

只不过,这是他与张道济的矛盾,犯不着波及岳阳楼。

倘若因噎废食,反而落了下乘。

李太白的心一向很大,三人约定之后,立即回到屋子里,开始准备赶路的事宜。

倒是孟山人好像看出了高达夫情绪的变化。

他提着一坛酒凑上前:“我看出高兄心里有事,不妨与我说说。虽然孟某未必帮得上忙,但是将话说出来,总比一个人憋着要强。”

高达夫接过酒,打开灌了一口。

缓缓道来当初的因果。

这一聊,转眼就是半夜过去。

孟山人听罢,却是露出了笑容:“如此看来,张宰相也是看走眼了。不过高兄也了不起,知耻而后勇,这样的人才世间可不多了。”

高达夫本来还郁闷,可现在却舒服多了。

他爽朗一笑:“从前高某还会彷徨,如今手里有了长枪,也就不再迷茫了。”

“孟兄说的对,高某终有一日,要让天下人知道,并非我高氏不才,而是张大人走了眼。”

孟山人深以为然:“对,就是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