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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两年过去。

当日李常笑献上的三策,也被开元帝以不同形式落实下来。

新开武举,导致长安的习武风气日盛。

原本仗着科举日盛的文官群体,硬生生又被武将们趁着武举的风,给按了回去。

而不久前沸沸扬扬的征诗之事,先后有两人入了开元帝的眼。

王少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季陵:“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

这两首诗词被抄录下来,送至天下州郡悬挂,宫廷乐官更是将其编奏成曲,传颂边军之中。

每逢大军出战,这两首曲子成了威壮军心的不二之选。

有了这两个鲜明的例子在前,余下的诗人更是前赴后继,北上边关。

随着一项项政令下达,许多期盼久矣的边军将士,终于等到了自己冒头的一天,不少边军联名上书,答谢天子。

开元帝捧着一张张手书,看着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迹,却觉得比书画大家的作品要美妙一万倍!

通过这事,开元帝隐隐明白了李常笑口中的“文化软实力”是何物。

……

汴州,开封城外。

月黑风高。

城郊酒肆的门口。

李太白装着满满一葫芦的酒,衣衫虚掩,右手握着佩剑,醉醺醺的走出酒肆。

这里是黄河口的湍流处,平日不见什么人烟。

前后十余里,只有这一间酒肆有灯火。

李太白一个纵身上马,白马载着他摇摇晃晃向前奔驰。

他扶好酒葫芦,这才拔出佩剑,在马背上挥舞。

“既然当不成文官,我李太白就要成武举,成诗人!”

他瞅准面前夜幕中的黑影,长剑悍然刺出,喝道:“吃我一剑!”

下一秒。

随着一阵巨响。

白马直接载着李太白撞到大树上,这一下可不轻,撞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白马同样受了惊吓,马蹄子一撅,将李太白的行囊和酒葫芦洒落,自己则快快活活地扬长而去。

徒留李太白在大树底下,睡得鼾声如雷鸣。

半个时辰后。

一位手持长枪的男子,牵着马匹走过。

他的马显得很干瘦,几乎都能看到骨架轮廓了,而男子同样风尘仆仆,模样狼狈。

来者正是高达夫。

高达夫站在月光底下,一边走一边安抚老马:“是我高达夫对不住你,跟着我走这一趟,苦了你了。”

老马人性化地拱了他一下:“嘶嘶嘶!”

高达夫笑着迎合,可当手伸进腰包,察觉到里面空空如也时,眼底又被无奈给取代了。

正在这时。

他忽然发现,远方的大树下似有一道人影躺着。

高达夫顿时警惕起来。

他抽出长枪,留老马在原地待命,自己小心翼翼摸上前。

好不容易到了近处。

高达夫分明听到一阵猛烈的鼾声,宛如山洪咆哮,连远处的老马都忍不住弯下身子,用蹄子捂住耳朵。

高达夫哑然失笑,收起长枪。

透过月光,他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面孔。

“两颊生须,浓眉大眼,或时束带,风流蕴藉”

这相貌其实是偏于粗犷的,可在此情此景之下,只让人觉得这家伙空前洒脱。

恰巧这时,有一阵晚风吹来。

荒郊的枝叶和杂草摇摆不止,连高达夫也忍不住收紧外衣。

冷呐!

相比之下,地上躺着的那人就有些神经大条了。

高达夫无奈一笑:“这日子要是染了伤寒,可真是要命的。”

一边说着,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李太白身上。

高达夫则转身走向老马。

老马会通人性,熟练地用身子靠近高达夫。

月明星稀。

高达夫升起火堆,与老马拥在一起,算是取暖了。

他轻抚马鬓,笑着道:“一会进了开封城,我先去寻些活计,将你我的饭钱给挣回来。先积攒半个月,咱们再继续北上。”

老马点点头,一副你说了算的意思。

高达夫在他身边躺下,另一手却时刻抓着长枪,满脸感慨:“老马,你说我高家,可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么?”

这话像是问老马,也像是问自己。

……

翌日。

李太白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醒来。

睁眼之后,他也不顾自己的处境,发现酒葫芦就在身边,顿时大喜过望,伸手就准备去拿。

这时,一道富有中气的声音传来。

“兄台,先喝些水吧。宿醉之后再饮酒,对脾脏不好。”

只见高达夫端着一盆水走来,满脸善意。

但李太白是何人,是你说一他就能给你数到三的主儿,怎么会听人劝。

更何况,喝酒算是他平生少有的乐趣了。

李太白当即往嘴里灌酒,喝得那叫一个快乐。

高达夫见他不听劝,倒也没有坚持的意思,走到李太白面前三步的位置坐下,自己将水喝干净。

不一会儿。

李太白喝了半葫芦酒,这才舒坦了!

他擦完嘴,认真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衫叠好,走到高达夫面前,双手捧着还他。

“多谢兄台的衣裳,让太白可以睡了个好梦。”

高达夫本以为这是个粗俗之人,谁知竟然格外的懂礼数。

他接过衣裳,回以笑容:“我爹说过,在外靠朋友,些许小事,兄台何足言谢。”

听到这话,李太白顿时眼前一亮。

他直接坐到高达夫身边,用屁股盯了他一下,满脸激动。

“巧了,我爹也说过!”

高达夫一楞,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李太白则再度大笑:“哈哈,兄台是个有趣之人。正式介绍一下,在下李太白,想与兄台结交。”

高达夫回过神,抱拳道:“在下高达夫,家中排行三十五。”

“原来是高兄,”李太白恍然大悟,随即自来熟地伸手搭住高达夫的肩膀,解释道:“方才你我有过几分不愉快,我却是要向高兄分说一二。”

高达夫知道他说的是喝酒一事,点点头:“愿闻其详。”

“我这人平生没什么陋习,唯独喜欢三样东西:赋诗,饮酒,舞剑。清晨饮酒是原则问题,方才冲撞了高兄,请莫要怪罪。”

高达夫接受了这个说法,淡笑道:“既然是原则问题,高某就理解了。”

“这才对嘛。”李太白在他肩上拍了下:“高兄的性子对我胃口,走,咱们去饮酒。”

说话间。

一匹白马从远处奔驰而来,最终在李太白面前停住。

李太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回来。算了,今日我认识高兄,暂时不与你计较。”

白马一听,骄傲地昂起脑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高达夫忍俊不禁。

暗道:果然这马肖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