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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个月。

李常笑带着李开元走到了碎叶镇,可惜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这也算是远行之中,少有的一件憾事了。

相比之下,李开元倒是玩得很尽兴。

他也是第一次,从李常笑的口中听说了“丝绸之路”这个词语。

大唐的丝绸经此而出,藩国远行万里来朝,又带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宝。

……

又是四年过去。

永徽三十三年,四月。

永徽帝迎来了古稀前的最后一个寿辰。

近些年,由于天子的身体每况愈下,永徽帝夫妇常年在洛阳的上阳宫静养。

长安的大小事宜,有许多已经开始逐渐转移到太子李镇的手中。

如今有李开元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皇孙在世,朝堂大臣中更换储君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唯一叫人诟病的,是这个皇孙从不在人前露面。

这让许多有意布局未来的朝臣无缝可钻,心情可劲儿的郁闷。

凉州,青牛道观

如今已是小大人模样的李开元,正在亲笔写信,

他脸上带着几分笑容。

这时,屋门缓缓被推开,李常笑负着手走了进来。

见到来者,李开元忙起身见礼:“大师父。”

李常笑点点头,笑着问道:“是又在给封清那小子回信。”

“嗯。”

李开元果断承认,并毫不避讳的将自己的书信地给李常笑,脸上有着几分这个年纪特有的争强好胜。

“不久前,皇爷爷对青海道用兵,冀国公薛礼担任主帅,大破吐蕃于日月山。封清那小子,竟然不相信我的判断!”

李开元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有着几分气愤。

李常笑看着他一个十岁的豆丁,一本正经讨论国朝军务,顿时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他抿着嘴,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再用言语说服他不就好了。”

“嘿嘿,徒儿也是这么想的。”

李开元笑着回答,低头正准备继续写信。

李常笑却伸手制止他:“这些先不急,你且先收拾好物什,咱们今晚启程回归长安。”

“长安?”李开元满脸兴奋。

他丢下纸笔,满脸期待:“大师父,咱们这次又要偷偷混进去?”

“混你个头。”

李常笑没好气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正色道:“你是当今太子唯一的嫡子,将来是要成为大唐天子的,就不能给稳重一点?”

李开元听了有些委屈:“明明是大师父您说的,弟子不可显于人前。”

“那么贫道说,现在可以了。”

“大师父,您真的要赶开元走啊?”

“真的。”

……

同一时间。

上阳宫

永徽帝拖着老迈的病体,他的风疾近来愈发严重,甚至多次出现了昏厥的情况。

太医们各显神通,千方百计替永徽帝压制病情。

只是,这些方法大多早在这二十年间被用过,如今已难以奏效了。

永徽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上阳宫的属官早就做了某种准备,以迎接大唐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场空前震动。

仙居殿。

武照端着汤药,正一口一口喂给永徽帝。

二人的年龄相差不大,到这把岁数皆已满头白发。

只不过,武照的年迈仍能显出几分贵态,让人望之不敢轻视。

相较而言,永徽帝就要老得多。

一双眸子没有了从前的明睿,只剩下挥之不尽的浑浊。

他如今只会决断重大的国事,至于平日的琐碎,一切由武照和太子代劳。

永徽帝清楚自己的状况。

说句难听的,那是人老昏庸。

若非皇孙尚未归位,大唐如今还需要他这主心骨支撑,恐怕他早就退位当太上皇了。

武照担忧地看向永徽帝:“陛下,不如让太子带着开元来洛阳,皇孙归来的大礼,就在上阳宫举行。妾身相信,列位先祖不会反对的。”

闻言,永徽帝愣了一下。

他幽幽闭上眼,轻笑道:“朕当然知道,先祖决计不会怪罪。”

“只不过,我这当皇祖的,好不容易认回了孙儿,总该是要给开元一个体面的。”

话说到这份上,武照也没有规劝。

她放下药碗,重新扶着永徽帝躺下,满脸感慨。

“妾身也时常在想,陛下究竟还能再陪妾身多久。若是真到了分别之日,妾身也想不到,自己会做什么。”

二人在武德年间初次见面,一转眼也有一甲子的光景。

虽说这漫长的岁月里也曾有过争吵,但总归是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武照这突如其来的感慨,让原本准备入睡的永徽帝突然辗转难眠了起来。

武照见他久久没有反应,无奈一笑,转身吹灭了烛火。

仙居殿中。

静谧的夜晚,黑暗像是一层薄纱,紧紧盖在二人的身上。

半晌。

永徽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朕无法保证做到什么,只能竭尽所能,争取多陪你一段时日。”

武照听了转过头,柔声道:“妾身多谢陛下。”

……

长安城

又是阔别了十年。

李常笑望着更加繁华的街道,脸上闪过几分慨然。

朱雀大街。

由于近年进士科的兴盛,诗坛上百家争鸣,博采众长,大唐的诗文日渐成了一种“五律”的格体。

李常笑路过街市,发现不管是茶楼还是酒楼,现在清一色都会悬挂诗板。

往来的客商见面问候,聊天的同时也不离赋诗一首。

不会赋诗的,干脆选择了背诗。

不会背诗的,随身带着一张手抄的诗稿,同样也能从中得到几分雅趣。

李常笑最终走进一处茶馆。

王安早已选好了位置,在这儿静静地等着他。

这是二十年前,卢升之与杨令明二人题诗留名的地方。

自打他们的名声传响之后,连带着这一间茶馆也成了不少文人墨客的圣地。

平日没事就会来走一遭,只希望可以沾得几分文气,好保佑他们下回可以考取一个功名

王安倒好茶水,恭敬奉上:“太师祖请用。”

李常笑熟练接过,抿了一小口。

看着王安眉宇间,由于久居高位养成的威仪,他不由调侃道:“能喝上尚书大人递的茶水,这可真是一桩幸事。”

王安没有在意这调侃。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李常笑的穿着打扮上。

要知道,王安初见李常笑时,对方明明是一个修为有成的僧人。

可是今日,竟又换上了道袍。

若仅仅只是一件衣服,犯不着让王安上心。

他最在意的是,明明佛和道是两个几乎对立的领域。

试想若有一个道士穿着僧袍,又或者是和尚穿着道袍,是不是会有一种挂羊皮卖狗肉的感觉。

可在李常笑的身上,王安看到了几分浑然天成的意味。

这让他冥冥之中,仿佛是悟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