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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审尤仲的次日

一支驻扎在海西的水师精锐开始北上,其中包括宗室赵王孙敦。

孙敦是先皇的同胞兄弟,如今担任孙氏一族的宗正,静帝对这位皇叔都无比信重。

如今赵王离京,兴许提审尤仲真的审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

郓州刺史府

刺史孟海通正与一人对饮,透过屋内的光线,可以分辨出坐他面前的,竟然是舒国公周休。

按理说,周休应该在齐郡恭候赵王孙敦的到来。

可看他的模样,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只见周休轻捋胡须,望向面前的孟海通,笑着道:“鲁世侄,如今赵王北上,距离你鲁氏重回朝堂,已经不远了。”

孟海通闻言连忙起身敬酒,表情无比真挚:“幸有诸位叔伯谋划,侄儿感激不尽。”

不过他很快面露急切之色,俨然一副沉不住气的模样:“周叔,不知王爷何时将那群北人拿下。侄儿想念建业的老宅了!”

周休见孟海通这般模样,顿时心生不屑,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他像是一个真心关切的长辈一般,安抚道,“侄儿莫慌,这尤仲虽然是我们的人,可这罪名不可急于一时。还要完善,一定要将其办成铁案,让那群北人永世不得翻身。”

孟海通听完露出受教的神色:“侄儿明白。”

……

送走了周休,孟海通回到屋子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坐到酒桌前,不疾不徐的向暗处喊了一句:“出来吧。”

话音刚落,三道人影破空而来。

其中一人是水匪打扮,他身材高大,配上凶戾的目光,看起来就像一只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凶兽。

如果有吴国朝廷的人在,定能认出,这是东莱水师残部的叛军首领。

蒋光刀,祖上是东吴水师的创建者之一,荡寇将军蒋义。

其余两人的身份相当,分别是甘霸和周平的后人。

昔日朱虚鲁家被朝廷清算,甘家、周家、蒋家这三家也受到牵连,一并株连下狱。

此番以周家为首江东勋贵,联系上改名换姓的鲁家遗孤孟海通,以让鲁家回归朝廷为交换,联手炮制了一场针对北人官吏的大网。

只可惜,甘、周、蒋三家似乎被江东勋贵们抛弃了。

孟海通望向面前几人,神情轻蔑:“你等可都听到了。”

此刻的孟海通喜怒不形于色,与先前在周休面前简直判若两人。

蒋光刀冷哼一声,袖下弯刀显出:“大哥,可要蒋某去杀了他。”

如今周休位于郓州境内,可以说生死完全在孟海通的掌控中。

孟海通摇摇头:“我虽与崔任也有过约定,却不意味着我们交好北人。”

甘氏后人,甘辛听到这满脸困惑,问道:“大哥,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闻言,孟海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家之流昔日不顾情谊,抛弃你我四族。如今他们想要扶持赵王,那就略施惩戒吧。”

孟海通看向场上唯一没有发言的人。

此人名为周煞,是周平的后人。

“二弟,你带弟兄走一趟。将赵王的头颅,还有这里的密信,全都送到静帝面前。”

孟海通说完拍了拍手。

暗中立即有人送来一摞信笺,上面是孟海通与江东各族往来的内容。

周煞点点头,抱起信笺瞬间消失原地。

……

第二日

赵王孙敦的船只在快要逼近东莱港口时,遭到东莱水师叛军余孽不留余力的拼杀。

这群叛军名义是败家之犬,可他们毕竟是早年水师之王“鲁家”的部将,海战的能力不久不逊色徐州水师。

加上连年劫掠,海战经验比起徐州水师要丰富不少。

有心算无心之下,周煞的袭击很成功。

徐州水师折损了两艘战船,八百余水师士卒投降,赵王孙敦沦为阶下囚。

另一面,原本进驻齐郡的幽州精锐突然发难。

在崔任的指挥下,舒国公周休的一众亲随被幽州士卒控制。

随后罗燕亲自领着本部兵马接应,震慑住准备发难的山越军与虎射吏。

……

曹州刺史府

薛褒有声有色的讲述当夜发生的一切,表情无比唏嘘。

他们河东薛氏也是北人中的一员,此番崔任擒拿舒国公周休,也算是南北博弈之中,北人少见的取得胜利。

李常笑喝着茶水,却不由皱起眉头:“这味道太淡了,需要再添些。”

薛褒闻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他丝毫不觉:“大师,茶香馥郁,茶水明黄,与《茶经》中所述一般无二。”

“话是这么说,”李常笑点点头:“架不住想要往里面添料。”

说着他伸手又捻起几片茶叶,添到滚烫的茶水中。

不一会儿,茶水的颜色更黄了,里头不仅有茶渣沉淀,甚至还有大小不一的气泡浮于表面,彻底搅乱了茶水的澄澈。

薛褒本来不甚在意。

可他当正准备开口继续讲述所见所闻时,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大师,您是说有人想要将这水搅浑?”薛褒满脸郑重。

李常笑面无表情,没有回答薛褒的问题。

他边上双眼,唇齿轻启:“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酽茶三两碗,意在闲云边。”

薛褒听完更急了。

心说都火烧眉毛了,大师还有闲情雅致赋诗。

这时,李常笑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薛大人如不放心,可以给二贤庄一个恩典。”

薛褒闻言满脸正色,似乎在衡量这条计策的可行性。

……

太平庄

单信望着手中一纸公文,是曹州刺史薛褒亲拟的,上头写着“二贤庄讨贼人”,并有正副两块令牌,验明正身。

单信没看懂这“二贤庄讨贼人”的意思,于是转头看向单忠和徐绩。

“大哥,贤弟,这曹州刺史是何意?”

单忠也是在得到册封消息之后连夜从璐州赶来的,他比单信稍微有耐心些,开始思索这“讨贼人”之意。

良久,他有些不确定说道:“兴许是招安,要我等肩负曹州讨贼事务?”

年纪最小的徐绩似乎想到什么,缓缓道:“师尊曾说过一种番役,名叫不良人,是启用犯事之人为县卒外编。”

“兴许这讨贼人,与不良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单信听说这不是正经的官位,顿时有些气恼:“咱们二贤庄为这皇纲之事出人出力,甚至折损了两位堂主。如今连一个正经官身都不得,欺人太甚!!”

单忠这回却没有赞同胞弟,沉声道:“这皇纲案事关重大,连舒国公都牵连其中,我二贤庄能脱身已属不易。二弟莫要犯糊涂,倘若真是朝廷册封,那才是你我的祸患。”

紧接着他看向一旁的徐绩,眼神要温和许多:“幸有小弟提醒,我二贤庄才没有牵扯过深。今日之事,就有小弟做主。我与你二哥,全听你的!”

单信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当单忠说出这话,也立即附和。

“对,小弟,两位哥哥都听你的。”

徐绩闻言慎重的点点头,想到李常笑先前的种种神异,忽然有种预感:那不良人的见闻,恐怕也是有意透露与他的,一切所图的便是今日。

想到这,徐绩顿时满脸挫败,心道自己又落入师尊的局里了。

而他,似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徐绩只清楚一件事:顺从师尊肯定要比忤逆师尊来得好。

既然如此,答案就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