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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政令很快传达。

眼下战乱未平,朝廷手中掌握的兵马也相当强悍。

各族虽有不轨之心,却不会这时翻脸。

归根结底,他们在过去三年讨伐太平叛军的过程中,已经占到了相当大的好处。

经过这些年大战,不仅世家麾下的士卒得到历练,对面的太平军同样也淘汰了乌合之众。

剩下的不是狠人就是凶徒,其危险程度不下于山中的悍匪。

这战功的获取难度,可是几何倍的提高。

明眼人如谯县曹氏,已经开始经营起自家的地盘了。

至于叛军,还是交给那群入场晚的愣头青吧。

……

扬州,鄱阳湖

周瑾手执折扇,坐在湖边烤火。

鄱阳湖中,有近千名男子正在水中训练。

还有三艘艨艟巨舰静立于湖水中央。

鲁元敬穿着盔甲,腰佩宝剑,正在指挥船上的水军士卒。

他口中发令,水军士卒就立即动了起来。

鲁元敬面无表情。

可当他打量起艨艟的样式,心里要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鲁元敬出身的临淮鲁氏,族中出过不少商贾,都是通过海贸起家的。

他们从扬州出发,经过航道北上,至青州和幽州的沿岸,通过买卖物产,逃避官府税费,积累了一笔庞大的财富。

当代鲁家家主的手里,还保存着一份扬州北上的海图。

鲁元敬作为嫡子,虽不通商道,可略有耳闻。

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如今国朝的水师发展水平。

至少脚下的艨艟,绝对要超过荆州水师的战船。

而孙符手中的吴郡士卒凶悍,战无不胜。

现在加上水师独领风骚,水路之下,放眼江东之地,真可谓是无懈可击。

每想到这,鲁元敬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他仿佛有幸可以见证一个庞然大物的崛起!

何其快哉!

……

岸边,周瑾悠闲地喝着热茶,早早就将鲁元敬的心思猜透了。

他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

如今孙符领兵在外,继续扩张他们的地盘。

周瑾主政内务,也需要将目光放长远。

水师的训练自然要提上日程。

奈何周瑾虽然大智近妖,可对水师的操练不太擅长。

放眼他的交际圈,只有鲁元敬这个临淮人与水师沾了半个边。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周瑾将训练水师的重任交给鲁元敬,未尝没有借此让鲁元敬招揽能手的意思。

毕竟,凡是通晓些水师的,看到这艨艟巨舰都会情不自禁的。

而鲁元敬,正如周瑾预料的,开始联系起好友。

他没有选择海商世家,因为鲁元敬知道海商缺乏节操与忠诚,而是选择那些水匪。

单论海战的熟练程度,除了荆州水师的将领,还有谁能与这群以江河为家的人相比。

三日后。

九江郡,淮水

一处河道上。

三十余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旁若无人的阻挡江面。

最大的那条船上,两个面相凶悍的男人,懒洋洋地靠在船头和船尾。

年轻些的男子口中叼着一根狗尾草,浓墨粗的眉毛,令他看上去有些喜感。

另一人蓄了一嘴茂密而凌乱的胡须,左眼下有一道明显的刀疤,正好符合话本中的水匪形象。

他名为蒋义,义薄云天的义。

是淮南水匪的大当家,底下有一千三百余喽啰,寻常官兵都不敢围剿他们。

从蒋义曾祖那一辈起,他家就是水匪。

蒋义手里有一封信笺,上面盖着鄱阳官府的邮戳,可署名却是他的老熟人,鲁元敬。

信中,鲁元敬历数了孙符的英明,水船的先进,前途的光明……

凡是可以画饼的,他全都拣着好的说了一通,夸得那是天花乱坠,就是神仙听了也要犯迷糊。

蒋义听到老友这般称赞,当然有了兴致。

几代人都漂泊海上,他如今还有妻儿,虽说衣食不愁,可能在陆地上快活,谁又想整天飘在水里。

到底是一线机遇。

蒋义只是思考片刻 ,很快就打定主意。

他“蹬”一下坐了起来,而蒋义对脚的男子面露好奇,出声询问。

“大哥,遇到什么好事了。莫非是又瞒着嫂子……”男子贱笑道,小胡子还一抖一抖的。

乍一看,倒像个活宝。

他名为周平,是淮南水贼的二当家,祖上与蒋义类似,两家往上数三代都有过命的交情。

以两家的关系,蒋义没有隐瞒的必要,当即一五一十将缘故说出。

“元敬遣人送信……”

等他说完,周平也不复恹恹的模样,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大哥,快去!咱们要招安,咱们要上岸,咱们要花姑娘——”

周平越说越激动,浓墨的眉毛上下抖动,像在跳舞般。

蒋义抬手示意他住嘴,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愚兄领五百弟兄先往,你且留着。”

“大哥你不厚道,难道自己想要独吞花姑——”周平不满,闹腾了起来,甚至毫无形象地满地打滚,一点也没有身为大水匪的觉悟。

蒋义早就习惯了二弟的无厘头,一言不发。

直到周平闹完,才缓缓开口,“愚兄担心有诈,倘若你我同往,一个不慎就是全军覆没。人心隔肚皮,总该为后人合计。”

说罢,他面露语重心长,拱手抱拳,“我妻儿留下,倘若身有不测,二弟替我将宁儿抚养成人。”

周平听到这也满脸正色,“兄长有嫂子和侄儿,以身试险不当。我孑然一身,倒是无此顾虑,不如由我前往。”

此话一出,蒋义双目圆睁,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满是愤怒。

他一拳砸在周平脸上,将他打倒,起身又在周平的屁股上踹了两脚。

骂道:“混账东西,周蒋乃一家人,若是你断了子嗣,要愚兄怎么向周叔交代。此时休要再说,否则别逼我代周叔行法。”

说完,蒋义骂骂咧咧走开,一步跳到手里,朝岸边游去。

周平则艰难爬起,摸着淤青的脸蛋,有些懊恼。

小声抱怨,“下手这么重……”

他幽怨的目光,看得周围几名喽啰直打寒颤。

太恶心了!

黄昏时,蒋义领着十三艘小船,沿肥水南下,一路直朝鄱阳。

他提早用飞鸽将回信送还,让鲁元敬打点好沿途关隘,省得又是一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