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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量自度,陛下所言武安侯与百万秦师,实为诓燕赵之策。我大秦兵武空虚,无力再战矣。”

宁王躬身道。

一旁的齐王听了,差点笑出声。

自己这位皇弟,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么荒谬的说法。

秦泱泱之国,怎会凑不齐区区百万兵卒。

真是天大的笑话!

果然,这大秦还是需要交由他来统治。

下一秒,天命帝出声了。

他没有否认宁王的说法,只是淡淡问了句。

“何以见得?”

语气谈不上亲厚,却比先前的滔天怒意要好了太多。

宁王再行一礼,抵在脖颈的剑却没有拿开。

“若以十五载为一轮。从天命二十五年起,我大秦征伐列国一十七。胜十二,败二,平三。累计征伐秦卒逾三百万,战死百万,伤养百万。今可战之军不足百万。”

说到这,宁王换了口气,继续道。

“又值伐上党之际,安邑侯领兵,虽取魏土,我秦人亦有损。今燕赵来袭,臣愚见,当与之和谈。武安侯虽寿,垂垂老矣,宜享耄耋天年。再行兵事,于秦将何忍,于黎庶何忍。”

话音刚落,天命帝看了来福一眼。

来福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

整个人身形一动,化作了一道鬼魅残影,冲向了宁王。

“哐当!”

宁王手中的剑被来福夺去。

来福将之套上剑鞘,两手捧剑跪于天命帝身侧。

齐王心底升起一阵不妙。

因为他看到,天命帝眼底的晦暗之色全数消散了。

封王伴君四十载。

齐王知道,天命帝这是满意了宁王的答案。

当即就要出声。

可迎接他的,是天命帝的一道目光。

这目光中充斥警告与狂躁,瞳孔最深处,还藏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齐王顿时体寒。

父皇,竟真的对他动了杀念。

意识到这点,齐王再不敢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

先前的踌躇满志尽失,整个人通身散发着一股灰败之气。

“换作你,你待如何?”

天命帝从龙椅上站起,行至宁王身前。

一双龙目炯炯地盯着他。

宁王心底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狂喜。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出于谨慎,他还是先说了句。

“陛下圣明,臣之愚见,恐污了龙耳。”

“无妨,姑且言之,朕可皆赦。”

天命帝背着手,显然心情很好。

见此,宁王彻底放心了。

“臣闻:赵帝根基不厚,仰仗老臣;燕太后垂帘,外戚为政。此二者,国事旁落大臣。燕国丈与赵国相,生性胆小,固图安逸,喜好金银。不如以金银许之,换以言和。”

天命帝点了点头,便算是答应了。

他看向宁王,将金令丢给他。

“贿赂一事,便交由你。事态从急,三日内朕要见到结果。”

“臣遵旨。”

宁王应道,随即便要下去。

“且慢!”

天命帝叫住他,从来福手中接过宝剑,递了出去。

“此剑与你,若有人阻拦,杀无赦。三日后,事成则剑赐你。”

“喏!”

宁王应道,眼底闪过决然和坚定。

他懂了天命帝的意思。

此乃天子之剑。

若事不成,便凭此剑了结,赴死以儆效尤。

一家上下皆牵挂于一身。

成则千古留名,败则万世唾弃。

宁王摸着冷意透骨的剑鞘,似是闻到了鲜红的腥涩。

挡我者,死!

宁王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天命帝望着他的背影,心底莫名有些萧然。

或许,是真的老了。

这偌大的帝国,终需有人赓续。

在此之前,国朝的动荡需要平息了。

大秦,乱得够久了。

天命帝将目光转向齐王。

眸中闪斥着雷厉。

他转头看向殿外,轻声唤了句。

“鹏儿。”

不过两三个呼吸。

一身银甲的李常笑就出现在他的身前。

半躬着身,礼道。

“臣参见陛下。”

“左金吾卫中郎将李常笑!”

“臣在。”

“朕命你护送齐王回府安养,不得有误。”

“喏。”李常笑应道,随即直起身子,走到齐王身旁。

“齐皇伯,请!”

他一手引着殿外,等候齐王。

自天命帝唤李常笑进殿,齐王便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抬头看向天命帝。

可回应他的,是天命帝那冷若寒冰的目光。

齐王有些落寞地走向殿外。

李长笑持剑护持在侧。

出了南门,马车已经在等他了。

李常笑正欲上马,却被齐王喊住。

“常笑,陪我一段如何?”

齐王的语气有些低沉。

李常笑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

“职责所在,请皇伯见谅。”

齐王沉沉地盯着他。

眼前的少年,一如多年前风华。

悠悠岁月颇为偏爱他,浑然不曾留下痕迹。

既是外表,还有那颗心。

齐王上了马车,脑海中却在快速过渡这位皇侄的过往。

他有何能,竟受父皇宠信至此。

齐王不止一次地羡慕李常笑。

雨露俱在,可顶上的雷霆从未落下过,老天为何这般不公。

日后,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驾!”

李常笑拍了拍黑马。

周围的金吾卫,还有齐王的马车都动了。

车辙辘辘,马蹄阵阵。

李常笑知道,一个时代要结束了,就在这车马声中。

旋即,他心底也是一阵苦笑。

皇祖这是为难于他。

明眼人都知道,齐王一党完了。

护送者为李常笑,他日有人提起,必是漏不了他的名字。

这也是一种名声,还能获取新帝的好感。

可这名声不是他想要的。

如此看来,这个亲王爵不好挣呐!

行至闹市,马车里的齐王,破天荒地掀开了帘子。

满眼俱是人潮,一时不见边际。

车马声都让人海的喧腾给埋没了。

平素里,他惯是看不上这些小民的。

以后……应该还是看不上。

齐王看向了马夫的脖颈。

心下思量,自己若是摘下王冠,定是能刺死他的。

届时,以马车飞驰,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念头刚闪过,齐王自己就否决掉了。

他可以肯定,马车旁的那位皇侄,定会出手。

到那时,可真就生死勿论了。

齐王心底生起悲意,他想质问。

父皇,何忍至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