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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乾三年七月,杞县县丞一封带血的折子打破了上京城的平静表象。

百里微生捧着那封带血的折子跪在御书房门前的时候,顾爻也在殿中。

听闻这件事,眉头一挑。

沈慎为通传的时候,整个人面色都是阴沉沉的。

京中谁人不知,沈徇棠亲点的两任状元,都和他闹掰了,天天雷打不动的一本折子参他。

朝中的人都说,要是沈掌印今日多吃了两碗饭,这两位都能参他一本浪费粮食。

如今这般情态,大概是要出大事了。

百里微生身后跟着宁弋,由百里微生捧着那封染血的奏折,神情肃穆的走进御书房。

还未等步韶栾说些什么,两人就先一步跪下,脑袋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清脆的一声响,听得人一阵牙疼。

“陛下,南方水灾,急需赈灾拨款,兴修水利,千万百姓的性命,当早作决断!”

步韶栾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看向底下跪着的两人,面色微沉,“朕并未收到江右巡抚送来的折子,你们二人又是从何得知?”

百里微生抬头,眼中满是凄切,将手上染血的奏折又往上抬了抬。

“杞县县丞之子,携此奏折倒在微臣府门前。江右巡抚为自身政绩,隐瞒灾情,派遣官兵拦截难民,将百姓困于城中自生自灭。

有染了瘟疫的百姓,便将他们带至城外,尽数坑杀!”

说到最后一句,百里微生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臣请陛下下令赈灾,救万千百姓于水火!”

步韶栾蹙着眉,刚要说些什么,顾爻就先开口,“百里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江右水灾,可昨日江右巡抚才发来折子,说境内皆安,水患之说,完全是人云亦云的无稽之谈,你说,到底该相信谁呢?”

说到最后,漂亮的青年眼神一厉,逼视着跪在下方的二人。

宁弋是个直性子,看到顾爻这副模样,嗤笑一声,“谁人不知那江右巡抚是掌印一手举荐上位,掌印自然偏袒。”

闻言,顾爻脸上的笑都一僵,“宁大人,还真是,伶牙俐齿。”

宁弋也不带怕的,抬手作揖,“不及掌印万一。”

步韶栾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赶紧抬手打断,“既然此事尚未有定论,那就先派人去江右查看吧。”

顾爻眸光一动,知道少年应当是相信了这件事。

他与百里微生对视一眼,又极快错开。

正乾三年七月中,沈徇棠,百里微生,宁弋请旨前往江右调查。

离京前一夜,步韶栾抱着人坐在床上撒娇,“阿棠,你能不能不去啊,这一去,要有好久见不到你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委屈,即使到了现在,还是想挣扎一下。

顾爻听着这孩子气的话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少年搭在自己腰上的手,“陛下说笑了,这是前几日就定下来的事情,怎能轻易改变。”

闻言,步韶栾揽着人的手又收紧两分,他抿了抿唇,“阿棠,真的没得商量吗?”

顾爻不知道少年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偏头,在步韶栾脸上亲了一下。

“陛下不必担忧,此次守卫完备,不会有事的。”

这一下并没有安慰到不安的步韶栾,他抬手捧住顾爻的脸,指腹在那张昳丽的脸上细细描摹,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俯身,轻柔的吻落在唇角。

带着些轻颤,是极度的不安。

顾爻愣了愣,微微叹了口气,“陛下既然睡不着,那就做些其他事情吧。”

昏黄的帷帐内,容貌昳丽的青年将呆愣楞的少年轻轻一推,俯身而上。

***

站在城楼上看着车队远去的方向,少年的面色阴沉又晦暗。

指尖好像还残存着清浅的檀香,却又淡得微不可闻。

似有若无,让人无端心痒。

少年虚虚握了握手掌,收回视线,转身下了城楼。

沈慎为跟在他的身后,却只感觉到一阵压力。

自从上次秋狝过后,他是越来越看不清少年。

喜怒不形于色,心绪不为人知。

越来越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他那日本来都做好陛下醒来会去沈府门前闹的准备,可是陛下醒来以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所有人赶出了营帐。

第二日提前结束了秋狝,赶回宫中,还安安心心养了两天伤。

之后除了更加努力习武,在掌印醒来之前,还将原锦衣卫指挥使外派之外,好像确实是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若说有不对劲的,也就是更黏着掌印一些。

如今看起来,倒是有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正乾三年九月,三人回京,杞县县丞奏折所言皆是实况,江右巡抚被步韶栾下令革职查办。

在朝堂之上,百里微生,宁弋与沈徇棠彻底撕破脸皮,吵得不可开交。

除了江右巡抚之外,步韶栾还处置了好些个涉事的官员,无一例外,都是阉党的人。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皇帝,一出手便断了阉党一臂。

而作为阉党之首的顾爻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放任了小皇帝的行为。

一时间,阉党上下人人自危,百里微生与宁弋这两任状元,成了保皇党新的代表。

是夜,沈府。

看着底下吵成一团的几人,顾爻坐在上首,撑着下巴,静静听着。

礼部侍郎见顾爻没有反应,有些着急,“掌印大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今日他敢对江右巡抚动手,明日就敢将手伸到您的头上啊,还要早作打算啊。”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

顾爻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出声的那人身上,微微一笑,眯了眯眼睛,眼神带着些压迫。

“张大人,江右巡抚瞒报灾情,延误赈灾,坑杀百姓,这是已经定论的,随便一个拉出来,都够他喝一壶,你是有几个胆子,敢为了他徇私枉法啊?”

几人沉默。

顾爻也没什么耐心,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如今陛下已经继位将近两载,不是随意就能拿捏住的了。”

身姿如玉的青年缓缓往外走,清越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