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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步韶栾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派出去的这道圣旨,成了宁弋最好的借口。

正乾二年三月,京城近几年的少女失踪案被一举挖出,一时间,朝野哗然。

民间议论纷纷。

正乾二年五月,宁弋坐着轮椅,带着相关的案卷,入了太和殿。

那是步韶栾登基以来上得最长的一个早朝。

五个月,京城中数年的少女失踪案件被宁弋串了起来,涉及的权贵世家有十几个。

宁弋拄着拐,身子却站得笔直。

每念一个人的名字,每念一条罪状,都是对这些世家的打击。

冯家就是那出头鸟。

大世家总有些腌臜事。

冯家势大,更何况冯岩自小还是家中独子,这些年冯阁老替他兜了不少事,自然经不起细查。

冯阁老在看到宁弋平安无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保不住了。

要是想保下冯岩,冯家必定会动摇根基。

不中用了,实在是不中用了。

若撇清关系,还能保下冯家根基。

至少冯家还有一个后。

想起自己可爱的小儿子,冯阁老闭了闭眼。

弃车保帅。

冯阁老端的是一个刚正不阿的态度。

一场早朝,步韶栾的眉头都没松开过。

沈党中基本没有世家的人,宁弋这一搅和,保皇党元气大伤。

朝堂之上两列人泾渭分明,一列面色灰败,一列幸灾乐祸。

步韶栾听着宁弋的陈述,目光却落在那个全程没有发表意见的青年身上。

他又想起那日沈徇棠放宁弋进屋后的行为。

就好像是特意等着宁弋来似的。

宁弋走了,任务也就完成了。

步韶栾蹙着眉。

他实在不想揣测过多,可是沈徇棠瞒着他太多事情了。

是为了削弱保皇党的势力,扩大自己的势力吗?

步韶栾想不明白。

他总觉得有一层迷雾挡在自己面前。

而下边早已乱成一团。

宁弋的身形相较之前都瘦了一圈,原本健硕的身形此刻竟有些伶仃之意。

即使跛着一只脚,却依旧站得笔直。

“陛下,涉案人员皆记于此卷宗之上,请陛下定夺。”

宁弋低着头,脚步略微有些不稳,却依旧执着地站着,想要求一个答案。

步韶栾不是好人。

自小的经历,也没人教育他成为一个好人。

可是当他看到卷宗上那一条条性命,虽然无法共情,但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宁弋勉力站着,想要求一个公正,额角已经开始渗出细汗。

步韶栾收起卷宗,“既如此,宁爱卿作为此案主审,此案判罚,皆交由宁爱卿定夺,依照律法,不得包庇!”

宁弋面上一喜,那张憔悴的脸上虽然疲惫,更多的却是兴奋。

“陛下圣明!”

冯阁老身后十数个人面色铁青,却说不出辩驳的话。

宁弋刚正,在朝中是中立一派,又是难得的清流,想让他放水,几乎没有可能。

况且阉党还在虎视眈眈,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这次是真的栽了。

冯阁老倒是还算镇定,率先跟上,“陛下圣明!”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成了同一条舌头。

冯阁老沉着面色走出太和殿。

沈徇棠却带着笑走到他身边,“冯阁老,今日你这是大义灭亲了啊。”

冯阁老不想理会这对头的冷嘲热讽,快步离去,却被顾爻笑着拦下。

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一条手臂,冯阁老面色也阴沉下来。

他不知道这阉狗今日抽了什么疯,非要拦住自己嘲讽一番。

平日里,至少都会维持着面上的体面。

想起今日在朝堂上的丢人,冯阁老也是火从心起,愤愤的盯着面前的青年。

而且宁弋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朝堂上,要说跟眼前的人没有关系,他可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今日是他棋差一招,他认栽。

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冯阁老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沈掌印,你偏要这般逼老夫吗?”

“冯阁老怎会这般想我?”

顾爻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变化,却装作一副被这句话伤到的模样。

可是那模样,却怎么看,都假得很。

冯阁老不欲多言,抬脚就想离去。

顾爻也没有再拦。

“我只是不忍心冯家无后罢了,既然冯阁老将我想得这般龌龊,那就算了吧。”

顾爻抬脚就要往宫内走去,可这次却是冯阁老拦住他。

他目眦欲裂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顾爻装出一副惊讶模样,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冯阁老不知道吗?你家那位小妾,可是和其他男人有染啊!”

青年附身凑在中年人耳边,带着些戏谑的声音对于冯阁老来说,却像是恶鬼的低语。

他恼羞成怒,抬手就想要揪住青年的衣领。

顾爻足尖一顿,轻飘飘往后一退,拉开的距离刚好避开冯阁老的手。

容貌昳丽的青年身着朱红色的朝服,漂亮得不像话。

那精致无双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领,好像在拍掉什么脏东西。

冯阁老瞪大了眼睛,指着顾爻的手指都在颤抖,半天喘不上气,说不出一句话。

顾爻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我这是好心给您老提个醒,别到时候替别人养了孩子,白白搭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命。”

顾爻挑了挑眉,抖了抖袖子,施施然转身离开。

也没有理会冯阁老那铁青的面色。

宁弋被人推着,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唇角牵起一抹笑。

“棠二,你看掌印大人这模样,倒真有些玩弄权术的奸佞模样。”

棠二沉默不语。

宁弋倒是也没有太在意,他转头看着面色冷硬的人,打趣道:“你这般闷,掌印大人到底是怎么忍受你这性子的。”

宁弋动作有些大,扯到了腿上的伤口,面色一阵扭曲。

棠二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按着人的肩把人身子掰正。

“腿上的伤还没好,就别乱动了。”

宁弋无所谓地笑了笑。

“伤一条腿换来这些女孩安息,值当!”

棠二看着宁弋脸上真切的笑,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只是推着人往宫外走。

朱红色和紫色的身影,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