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女大人,您知道端王也就是您的母亲做过什么事吗?”闻人雅目光平静。
司徒青青怔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母亲。
闻人雅见此轻笑,他转身遥望朦胧雨幕中摇曳的轻舟。
“十年前,我的母亲以通敌叛国之罪被处决,祸事累及家族,女人全部处死,男人则充倌。而发现此事并上报的便是端王,世女您的母亲。”
此后,一介世家公子便成了京城最大的花楼里的小倌。
雨下着,淅淅沥沥,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伞下静谧无声。
司徒青青内心动荡,她已经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只是这么望着神色平静的闻人雅。
嘴巴张张合合:“你……这件事是……真的吗?”
“世女如若不信回去可以问问您的母亲,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闻人家。”
“……”
闻人雅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司徒青青却莫名不敢看他的眼睛,仿佛那已不是眼睛,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旋涡。
她瞥开眼瞳孔发散地盯着湖面上的小舟。
司徒晓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清雅的男人低头脸带笑意,女人垂眸似羞涩,两人看上去是那么般配。
他站在雨下再无往日的皇子气度,大喊道:“司徒青青!”
这一声带着怨的怒吼震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司徒青青,她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回头,只见司徒晓站在雨幕中,身后是给他撑着伞的奴仆。
“阿晓?”司徒青青惊讶,没有预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转念又想到自己是因何事才在雨天出来散心,脚步又收回。
司徒晓并未注意这个动作,他只是生气司徒青青和一个男人这么亲近,甚至还给他撑伞。
“司徒青青!你怎么能背着我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他指责道。
司徒青青本就因婚约一事烦闷,后来又被闻人雅告知的真相打了个措手不及,连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的机会都没有,就迎来了司徒晓的指责,这下,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她上前一步,怒极反笑:“司徒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已和他人有婚约了吗?你和她成亲去啊,管我干什么?!”
“我是有婚约在身不错,但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女人,这些天,我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争取,我请母皇收回成命,我跪在她面前告诉她,我已有了喜欢的女子,我告诉她,我这辈子非司徒青青你不嫁。终于,母皇被我的诚心打动,她愿意取消婚约,我们两个可以在一起了。”
司徒青青哑然。
“可你呢!”司徒晓指着闻人雅,“你在干什么?在我为了取消和别人的婚约做出努力时,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司徒青青,我是喜欢你没错,可你不能这么糟蹋我的心意!”
看着他失望离去的身影,司徒青青慌了,她连忙撑着伞追上去,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塘。
“阿晓,我没有,我和他没什么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阿晓,真的,我没说谎,你相信我,他,他就是花楼里的一个小倌,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呵,说的好听,那你为何会跟他在一起?”
“我,我们只是无意遇见,看他可怜,才给他撑伞。”
“你可真好心,一个小倌也值得你可怜?”
“阿晓,你相信我,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心里只有你。”
……
“司徒青青,你听清楚了,我司徒晓是皇子,母亲是皇帝,身份尊贵,有的是人愿意娶我,我愿意嫁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万不可因为一个小倌骗我,伤我,让我司徒晓成为京城里的一个笑话。”
“阿晓,你信我,我心里亦唯有你一人,一个小倌怎可与你相提并论?在我心里,任何男子都及不上你。”
“……”
声音渐渐远去,在雨中更显朦胧。
雨水打湿眼帘,顺着眼角滑落,闻人雅孤身一人站在雨幕中,雨中的小舟船影模糊,舟上的嬉笑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思绪飘远,他恍惚记起十年前,那时的他十五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家里的长辈正愁着他的婚事,然后……所有的事像那紧绷的弦,断了。
母亲死了,父亲自缢,他进了花楼。
有时,他会想,如果那一天他跟着父亲一起走是不是会更好?
可惜没有如果,他成了一个卖笑的人,从此被困在楼里失了自由。如今他已二十有五,也将在楼里度过惨淡的余生。
……
“闻人公子?”
一声疑惑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人。
闻人雅回头,“江小姐?”
江白看着他站在雨下一动不动的身影一头雾水,只是看他好像很专注的神情,想着人家可能就是想淋一场雨呢,踌躇着没好意思上前,打断了别人的情绪就不好了。
“江小姐,我出门忘了带伞,您介意和我合撑一把伞吗?”
“呃,不介意。”江白上前,踮起脚把伞送到他头顶。
闻人雅看着她努力踮脚,伸直了胳膊才勉强把伞撑到他那头顶晃晃悠悠的样子,失笑。
“江小姐,我来吧。”他接过伞。
“行。”江白松手,呼出一口气,扭扭酸涩的脖子。
“江小姐,您手上拎着的是?”闻人雅低头。
江白点头:“是糕点,家里有人生病,吃不了什么东西,所以买些糕点让他尝尝味。”
“是您的夫郎吗?”
“嗯。”
“江小姐对夫郎可真好,亲自外出买糕点。”
“呵呵,是啊。”江白心虚地承认道,难道她能说其实是自己想吃零食了所以特意出来跑一趟来个大采购?
“江小姐,我准备回去,您可否送我一趟?”
“行,反正顺路。”
下雨天,江白怕路上堵车麻烦,所以没有乘自家的马车出来,只是打着伞路过一家又一家零食糕点铺。
此时,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打着伞慢悠悠地朝花楼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