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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仗李纲,武看宗泽”,这是赵构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位大咖啊,而且是心中颇为敬重之人。“有我在,绝不会让这位六十六岁的老将三呼‘过河’而亡的历史悲剧重演!”赵构心里暗暗发誓。

宗泽见赵构没有回答,以为赵构还在生气自己救驾来迟,心里甚是惶恐,忙低头再次请罪道:“微臣有罪,但凭王爷责罚。”

赵构双手急忙扶起宗泽,打量这位老帅,但见其脸色略显憔悴,颏下一部花白胡须,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同样望着赵构不语。

赵构有力摇摇宗泽手臂,眼里满是钦佩,动情说道:“宗大人言重,磁州一州之力,对抗上万金军而不败,为我大宋幸存转圜之地,大功也。宗大人辛苦了!”

又抬手扶起赵子明,道:“赵将军机警过人,犯险诱敌,我等众人方有机会脱险,有功。弟兄们辛苦,损伤大不大?”

“回禀王爷,共计亡三十一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没有详细统计,估计也有十几个人。我等无能,折损已是过半。”赵子明低头答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注意汲取教训。弟兄们遗体可曾带回?”

“沿途遭遇战伤亡的弟兄还未找回,方才战死的弟兄,已经收敛安置。”

赵构长处一口气,缓缓说道:“弟兄们跟随我出来,不是出来送死的。虽说兵战凶危,在所难免,但都是上有父母高堂,下有子女绕膝,一战而亡,对于家庭来讲,不啻折损一人而已,乃是天大之祸。倘若连尸首也不能见着,皆是我等无能,不能护得周全,将来怎么面对老父老母慈目双泪?怎见后辈小儿呼喊问询?”说到这里,赵构已是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再看众军将,已是泪洒衣甲,宗泽想起磁州血战,也是唏嘘不已。

“不抛弃,不放弃,是我等军人袍泽应尽之义,子明将军,派出骑兵小队,多带战马,把阵亡将士的尸骨和重伤未归的弟兄都找到,带回来,一个不能少,战场上,不能抛弃一个战友,此为以后军令,违者斩之!”赵构正色下令道。

又扭头轻声对宗泽说道:“还烦请宗大人派本地熟悉之人带路,也方便快捷一些。”

宗泽郑重回礼,道:“王爷高义,是我等之福,敢不从命!”随即回身下令其亲军小队听命协从。

赵子明回道:“我亲自带队去找,保证一个不落。”

“王爷,属下请令同往?”赵子亮上前答话道。

赵构笑笑,道:“真是打仗亲兄弟啊,也罢,多个人,也放心。去吧,找到之后,直接回磁州。”

赵氏兄弟躬身行礼,翻身上马,高喝道:“左班、箭班小队,每人双骑,随我出发,其余小队通归高进指挥,护驾王爷前往磁州。”说完,带领众军呼啸而去。

宗泽道:“王爷,天色已是申时,我等护卫王爷先行回磁州休息,顺便等待消息,可否?”

“全凭大人安排,我就当一回甩手掌柜的。”赵构难得开一回这等大咖的玩笑。

宗泽也是笑道:“方见王爷一招擒敌,又听众军齐赞殿下功夫了得,听此番……耶律修所言,”宗泽一指一直远远跟在身后的耶律修,向赵构挑起大拇哥夸赞道:“方才击杀金兵大将,乃是金兵东路军右帅宗望帐下有名的猛安大将额鲁赤,此人骁勇异常,今命丧王爷手中,也是天道昭彰,报应不爽。我大宋能有殿下英武之人,率我等共抗金兵,实是我大宋之福,我万民之福!”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再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小看古人大智。刚刚小激动了一把,老头一顿高汤灌下来,差点把自己绕进去。老头作为磁州知州,还能不知自己的使命?告和使!是前去乞讨讲和的。莫不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小蝴蝶翅膀多闪了几下,历史车轮稍稍偏轨了?

还真说不准,历史上,赵构一行在磁州也是稍作停留,立即南下相州,原因就是磁州军民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对王爷不能动手,对官老爷和属下人等可不客气,结果,堂堂告和副使、刑部尚书王云就让人活活揍死了,也直接导致康王赵构和宗泽产生嫌隙,加上相州知州汪伯彦一鼓动,赵构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闪……”让汪伯彦护拥着,去了他的老窝。单看这一点,汪伯彦可比宗老头狡猾得多。古代从龙之功,都是要封侯拜相的。可不,赵构一上台,这小子立马当上了左仆射、同平章事,官居左相。

现在宗泽话里有话,“率众抗金”,这不是和钦宗大哥交给自己的任务满拧吗?可自己穿越而来,这“告和使”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可不该你宗老头说出来啊,这叫僭越。替上位者谋,做,可以,但不能说,你比领导还聪明吗?古人讲“守拙”,哎,宗老头,你就这么急猴猴的说出来,让我这“告和使”怎么接话?你看不见我也是大杀四方,但从不讲话吗?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老头,咱再等等,啊。

赵构摸了摸腰间赵桓走时钦赐的玉带,毕竟是兄弟之间骨肉相亲,一份责任沉甸甸的,同样压在他的心头。

“宗大人”赵构回头招呼道。“最近金兵情况如何?开封可有战报传递?官家情况如何?”

宗泽道:“回禀王爷,磁州、滑州、开封一线,已是敌我势力交叉纵横,主要是各地勤王之兵时间、地点、没有协调统属,各自为战,不能聚合成力;据探报,金兵西路完颜宗翰大军已在河阳渡过黄河,直扑东京;东路完颜宗望大军攻陷真定,已近绕路渡河南下;恐怕不日就要合兵开封城下,局势堪忧。”

宗泽知道实际情况要严峻得多。各地勤王之兵不仅互不统属,而且观望态度居多,都不想成为第二个张叔夜。(张叔夜在开封首次围城之时,尽起勤王之兵上万,冲进开封城,却又再次被金兵围困,成了孤军)。想到这里,宗泽向赵构望去,刚才赵构给宗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赵构通杀金兵的功夫多高深,而是方才最后的一席话,深谙统兵之道。大宋本就文强武弱,一个能和武夫谈笑风生、有情有义的王爷,天潢贵胄,大好青年,无疑让宗泽心中希望之火渐升。可经历过哲宗、徽宗、钦宗三朝的老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赵构是个什么人物呢?朝中大小朝臣皆云:“康王目光如炬,好色如父,侍婢多死者,花花太岁是也。”

但今日一见,宗泽但觉坊间所传不真,其所作所为,完全是一副忧国忧民之境界,也不像被酒色掏空的样子,反倒是有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和宗泽以及一干人众来到山坡顶,赵构将王云、高世则等使团众人介绍给宗泽,宗泽略微回礼,看得出,老头还是有成见的。赵构也不点破,事情千头万绪,得慢慢来。怎么说,大家也是劫后余生,又是不折不扣的一次大捷,大家伙心情还是有些激动。赵构扈从诸位将士已是彻底臣服赵构,军队里,哪个当官的本事大,不怕死,能领着大家伙儿往上冲,打胜仗,又能体恤部下,大家就服谁,古今如此。

高进把“追风”牵了过来,道:“王爷,‘追风’。”赵构伸手接过缰绳,“追风”已是嗅回到它熟悉的味道,在赵构身上蹭个不停,欣喜不已。赵构轻轻拍拍“追风”的脖颈,感觉到马身已是清理干净。高进又道:“吴大哥已是把‘追风’照料的很好,干粮、温水均已经喂过,换了一副肚带,马身擦过了。”

正说着话,吴家老二牵着额鲁赤的那匹“乌云踏雪”过来,向赵构行礼道:“王爷神力,应陪双驹。这匹马儿,唤作‘乌云踏雪’,也叫“乌云盖雪”,通体毛色乌黑似缎,四蹄节处生有簇状白毛,出自大辽西域;殿下的‘追风’,脑门白旋,唤作“千里一盏灯”,乃左骐骥院不二良驹,同属‘黑骏三奇’之一,耳如削竹,眼似垂铃,腹平尻翘,鹰胸羚肋,蹄如扣龟,端的是一匹好马。只是这匹‘乌云踏雪’新丧其主,殿下还需耐心调教一番。”

赵构不知是何缘故,对通体黑色的骏马颇有偏爱。这一点,倒是和王锋极为一致,故笑道:“吴家二郎有心了,但不知黑骏另一奇叫什么?”

就好像挠到了吴老二的痒痒肉一般,吴老二呵呵一笑道:“王爷,另一奇叫“抱月乌龙驹”,相传乃大唐尉迟恭坐骑,其色黑中透紫,光华非凡,胸前一缕白迹,形如弯月,大宛良马,乃三奇之首。”

“哦?有机会倒是想见识见识这‘抱月乌龙驹’。”

“属下定会留心在意。”

“那就有劳吴家二郎了。”赵构接过“乌云踏雪”缰绳,将其系在鞍上,两匹黑马倒是没有“敌我意识”,反倒是相处融融。

回头冲宗泽道:“宗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就去磁州再叨扰宗大人吧。”

宗泽忙拱手道:“王爷言重,能入我磁州小憩,乃我等军民之福,殿下请。”

说完,大手一挥,磁州军士引路前行,行军队形变换扈从阵势,自有军马携带阵亡将士遗体,队伍向磁州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