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夜的惊险,只有夜歌自己清楚。
身负重伤,却一刻不敢停歇地赶回到帝都,继而掌控天元大阵,倾尽全力灭杀夜魔,后面又遇上魔主,勉力与其一战,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身体几乎就要崩溃。
从半空中落下后,夜歌在第一时间回到了天谕院那座原本属于张横渠的小院,静心调息自己的状态。
无生涅盘在体内飞速地运转,修复着各处的伤痕,让筋骨与脏器复原,再次迸发出强大的生机。可吞虚魔主之前留下的伤清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反复无常地出现,就好似寄生在虚空之中一样,清理的不过是它的表象,它的根还在其中。
“《涅盘经》!”
当初在大昭寺里月下观经,夜歌已经将《涅盘经》烂熟于心,与“无生涅盘”两相印证,生出了无穷的力量。
“这两种方法皆是在绝境之中求生,只不过一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个是‘万物涅盘后重生’,后者更注重的是将一切毁灭,于灰烬中重生。吞虚魔主的手段诡异,应用后者,需要全部毁灭后才能重生。”
夜歌多次尝试后,打定了主意,当即运转起来,以《涅盘经》为主,“无生涅盘”为辅,两者同时运转,去灭杀吞虚魔主残留的力量。
在运转了三个周天后,夜歌身上突然发出了几声爆响,他的身体破开几道口子,流出鲜血,却又在片刻的时间后恢复如初。
“看似清理干净了,恐怕还有暗疾。”夜歌将自己的身体扫视了几遍后,没有发现什么残留的力量,便不再关心。反正他身上暗疾众多,也不缺这一两个,什么时候爆发他也说了不算。
笃笃——
敲门声响起。
“进。”夜歌说道。
黄阶推开门,将一坛酒放在了桌上,看着夜歌,说道:“你或许用得上。”
“多谢。”夜歌直接打开了酒,没有半点防备的意思,仰头喝下大半坛,说道:“好酒!”
柔酒入喉,当即化成了一股股暖流,通向夜歌的四肢百骸。原本正常的元气流转,此时却好似帆船借了风,迅速地流转起来,让那原本的境界屏障隐隐松动起来。
这酒名为“梦醉仙”,是无数种灵芝妙药酿造的,原本是黄阶留给自己以参破三境之上的境界,可以说是黄阶身上最贵重的东西。可他此时看着夜歌喝尽,心中却也没有一丝懊悔的意思。
夜歌一口气喝完,将酒坛放下,说道:“有什么事?”
按照黄阶的性子,断然没有跟夜歌谈天说地的可能,可他现在却还没有走,必定是有什么事。
黄阶看着夜歌,问道:“今晚你还能挡得住吗?”
“挡不挡得住要看看再说。”夜歌洒脱地说道。
就算恢复到了巅峰的状态,借助天元大阵后,夜歌也只是堪堪挡得住那尊魔主罢了,他绝没有可能再去顾及夜魔大军。若是夜魔大军攻陷帝都,他也无力回天了。
黄阶略一沉默,说道:“原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总要有两手准备,所以天谕院很早就在搬东西,整个帝师也是如此。可是在今天,我得到了消息,帝都要被舍弃了。”
这个消息只有黄阶这个层次的人才知道,属于帝都的最高机密,许多联军将领都不清楚这点,否则帝都将大乱。可黄阶还是对夜歌全盘托出。
“革命军知道?”
黄阶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他们得到的是什么消息。”
“什么时候放弃?”夜歌平静地问道。
“两天后。”黄阶犹豫了片刻,继续问道,“你撑得住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夜歌笑着说道。
“人在阵在,人亡阵亡。这是我该做的事情。”黄阶忽然抬头看向夜歌,目光坚定且真挚。“可这不过是孤勇,并非是大勇。天元大阵是几代人的心血,断不能就在我辈手中葬送。我可以死,你不能死!就算两日后帝都沦陷,也总有回来的那一天!”
夜歌看着黄阶,笑了出来,说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说实话,我嫉妒你,嫉妒老师选了你,也嫉妒你的天资比我高!可我明白什么是对错,什么是该做的事!我也是老师的弟子,应跟老师一样会为国捐躯!”黄阶坚定地说道。
夜歌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着黄阶,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守不住?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再败夜魔?”
黄阶被夜歌问住,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夜歌昨夜天神般的身姿,愣了愣神后依旧固执地说道:“我可以代你死,但你不能死!”
“我不会死。”夜歌说道。
黄阶看了夜歌一眼,转身离开,说道:“若你死了,天元大阵还有希望再起吗?若你死了,天下还有希望吗?”
夜歌看着黄阶的背影,默然片刻。
不管怎么看,夜歌对阵魔主的胜率都是渺茫的。魔主就算一时拿不下夜歌,完全可以去而复返。至多三次,就足够将夜歌磨死了。可夜歌就算坚守得了一时,又怎么能一直坚守?若是帝都被破,天元大阵被夜魔破坏,没有了依仗,他还怎么跟魔主战?到时候又有什么退路呢?
吞虚魔主标记的“血浮屠”还在身,夜歌是绝没有可能逃出去的。
黄阶说的没有错,如今夜歌几乎成了所有人的信仰。一旦夜歌败,甚至夜歌战死,那帝都就会不攻自破,所有人都会失去抵抗的信心。
所以,夜歌绝对不能输,更不能死!
现在撤离是最稳妥的办法,只需要等日后突破境界,跟魔主有一战之力,到时候夜歌自然可以再夺回帝都!楚星野也是一样的心思,只可惜他现在无法劝说夜歌。
“是啊,这明明是最正确的选择……”
夜歌起身走出了屋子,看着烈日下满院子的萧索,丝毫看不出盛夏的热闹,反倒是藏着一片冷秋之气。
“最正确的选择……”
“可我,为什么一定要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