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野一屁股坐下。
地上散落的碎石倔强地挺着自己的头,抵抗着突然压下来的屁股。
楚星野感到了屁股疼,艰难地别过手,抬起屁股,一点一点地抠出了那颗倔强的石子,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将其扔出去,只放在了屁股旁。
夜歌站在原地,握着上邪剑的手已经完全僵住。紧绷到极致的肌肉,一旦松懈了下来,短时间内都不会恢复力量。
“都走了,还拿着剑干什么?”楚星野抬了一眼,长呼了一口气。
“真的已经走了吗?”
夜歌在心中自问了一句,视野恍惚了一下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满地疮痍,尽是废墟,烟尘不散,烈火不熄。
高悬的烈日,投下刺目的光,晃得让人有些发晕。
眼前没有青君的身影。
青君确实走了。
夜魔也确实退了。
“你那东西,能收起来吗?太扎眼了!”楚星野缓了好一会,才在身上摸索起来。
夜歌知道楚星野说的是什么,他的心神动了动,身上的暴王当即褪下,化成了一个铁盒子。暴王这种东西,被楚星野看到还好,被其他人看到只会变成麻烦。
没了暴王的支撑,夜歌猛地向前一冲,艰难地稳住身形后才缓慢地坐了下来。
没有了强烈的生死念头,身上的疼痛尽数涌现上来,几乎让夜歌立刻失去意识。
楚星野终于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艰难地抽出了一根,放到了嘴里,从地上捡起一块燃烧着的木头,将烟点燃。
蓄满力气地长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雾,好似一并将疼痛都给吐了出来,楚星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神情。原本以为杀了魇杀就足够了,没想到碰到了青君,多亏青君没怎么出手,否则真的要将命搭在这里了。
“来一根?”楚星野向着夜歌说道。
夜歌抬起了头,看了楚星野一眼,颇为认真地说道:“吸烟有害健康。”
楚星野被烟一呛,猛地咳嗽起来,牵动着身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夹烟的手指着夜歌说道:“你他妈的还挺幽默!”
夜歌笑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笑。
当提着上邪剑再次返回洛川要塞的时候,夜歌就没有想过自己的退路。黄九以命挡住了千绝,又将上邪剑交给了他,他不能让洛川要塞就这么沦陷了,他必须要拼着一切杀了十将。霸夔,噬极,青君……夜歌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活。
然而,夜歌还是活了下来。
跟上次在黑铁城一样,还是楚星野救了自己!
劫后余生,该笑。
楚星野想要再吸一口烟,将烟放到嘴边,却笑得下不去嘴,只得再次说道:“你他妈的真的还挺幽默!”
夜歌继续笑着,放心地笑着。
“当初没留下你,是对的,要是留下了你,你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强?”楚星野颇为感慨地说道。“都能正面硬对十将了!”
“我杀过。”夜歌平淡地说道。
“杀过什么?”楚星野略微有些吃惊地问道。
“十将。”
“十将?”楚星野表露出了明显的惊疑。
“还是俩。”
“俩?”
“俩。”
楚星野愣了一愣,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你他妈的挺幽默啊!”
楚星野知道夜歌是在向自己炫耀,但他同时也知道夜歌没有说谎。
跟魇杀一样的十将,夜歌能杀死两个?
哪怕是亲眼见过,楚星野也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掉这样的消息。但凡是个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十将第一的猿魔帝葬,很强,好在废了。”夜歌缓慢地说道。
“哦。”楚星野无比敷衍地应道。“听你这话,十将你杀了俩,废了一个,拖了一个,你一个人干了四个?”
夜歌装的很平静。
与十将战斗,该是多么恐怖震撼的战斗?可越是如此,就应该越平静,那样才会显得自己无比的强。
“这他妈的一点都不幽默!”楚星野骂道。
夜歌再次笑了起来。
楚星野说累了,向后靠着一块碎石躺了下来,望着天空上的烈日,说道:“强是好事,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夜歌也抬头看了一眼日光,感受着那股灼烧般的火热,感受着黑暗被驱散的光明。
“活着……”
又有多少人死去了呢?
没有人可以确切地统计出昨夜死了多少人,恐怕找遍整个洛川要塞,也拼凑不出几具完整的尸体。昨夜到底惨烈到了什么程度,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每个人看到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你要活着。”楚星野有些认真地说道。
在面对青君时,楚星野可是真的做出了赴死的决断,不仅仅是为了让青君死,也是为了让夜歌能够活。
“你也要活着。”夜歌同样认真地说道。
楚星野吸了一口烟,说道:“我算过命,命硬,死不了。”
“你也挺幽默。”夜歌笑着说道。
“我可没你幽默。”楚星野笑了笑。
体内的元气终于流通了起来,夜歌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运转起“无生涅盘”,修复起身上的伤口。他就像是一尊被点燃的火炉,熊熊燃烧起来。
“我还是不够强!”
倘若足够强,倘若可以强到不用师父留下的剑气就可以杀十将,那样自己一人就可以守洛川要塞,黄九也不用一人去拦千绝。哪怕没有那么强,再强一点,也不至于面对青君时会这么艰难。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
“你也太刻苦了。夜魔都退了,不可能立马就来,最起码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卷土重来。命都没缓过来就开始修行,真有你的。”楚星野吸完最后一口烟,扔到一旁,想了许久,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还是那句话,有没有兴趣加入天行军?”
夜歌睁开了眼,没有看楚星野,而是抬头看向了前方。
哒!
脚步声忽然响起。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两个活人!”穿着神袍的神使沐浴在阳光下,仿佛神明,居高临下,浑身都在散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