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
夜歌向后仰倒在了白骨山上。
再也没有丝毫的力量,夜歌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
看着不透一物的黑暗,夜歌艰难地喘息着。
天下独白已经是极限的状态,夜歌同样也是极限的状态。天下独白要是还不走,恐怕先倒下的就是夜歌了。
此时此刻的天下独白应该跟夜歌差不多,同样倒在了某处角落喘息着。
再次与死亡擦肩,夜歌卸下了所有的戒备,不愿再去想任何的事情,就这样放空自己,真真正正地休息休息。
至于唐棠,听到他那微弱的鼾声就知道他还活得很好。
空中悬浮着的灰尘缓慢地飘动,落在夜歌的身上。
如果有光,就可以看到夜歌身上的灰尘就像是雪一样,星星点点,逐渐成片,将夜歌完全覆盖住。
死亡就这样轻盈地盖在了身上。
没有人能够讲得清这些白骨的历史,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是人的白骨,曾经努力活着的人的白骨。
夜歌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他也闭上了眼睛。
就算是夜歌,也会感到疲惫。
自从踏入到这个坑洞,夜歌就见到了太多的险恶。
左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石枕溪三人早就来到了坑洞附近,看到左项三人先遇险后才出手相救,就是将左项当成了探路石;天下独白跟林掩昼也从未将石枕溪等人当成可以信任的伙伴,只是将其当成可以消耗枭力量的死人;石枕溪也未真的想要帮助天下独白两人,假装死亡想要静观其变;反倒是左项直愣愣地冲上去送了死,夜歌前后两次出手救下左项还是没能阻止他的死亡;其后则是石枕溪舍弃同伴的逃亡 ……
只是十个人就会有这么多的心思,难以想象当人类大军直面夜魔大军的时候会有多少种心思……
在死亡来临之前,人能够放下所有的成见成为一个整体?
夜歌想不了那么远,他能想的也就是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在休息了漫长的时间后,夜歌再一次地将离开扼夜长城后所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枭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枭要选择死亡?”
在将战斗反复回想了数十遍之后,夜歌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最后那一枪无法杀死枭,是枭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枭已经成为了一具残破的尸体,根本无法回答夜歌心中的疑惑。
从未有人将枭当成是人,唯有夜歌将其当成了人,并且将其当成了一位平等的修行者,单是这个理由可能确实会让枭用四海听潮帮助夜歌破境,但这还不足以让枭选择死亡。
没有强大意志的人,不可能独自忍受如此漫长的黑暗,等待着不知是否会出现的生机。
枭展现出来的顽强生命力,绝对是人类的巅峰。换成是其他人,恐怕早就发疯或者死亡了。
按理说没有的理由可以让枭放弃自己坚持了三十年的东西,但他就是选择了死亡。
“为什么?”
这就是夜歌始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一个拥有着坚韧意志的人,哪怕不再是人都还活着,又有什么可以让他放弃对生命的执着?
什么东西可以超越生命?
不得不说枭是夜歌有史以来面对的最强大的对手,夜歌甚至有理由相信全盛的枭跟黄九是在一个境界上。如此强大的人,竟也如此轻易地死去。
夜歌长呼了一口气,心头浮现起那篇口诀,将自己投身于天地间微弱的元气上,随着元气的沉浮而呼吸。
血肉在缓慢地生长,修复着夜歌残破的身体,成为这黑暗中唯一的声响。
脑海中,好似再次有潮声响起。
——
天下独白不知道在黑暗中前行了多久,直到他体内所有的力量都耗尽,直接扑到了前方,身上的林掩昼直接压了下来。
喘息了许久,天下独白才挣扎着将林掩昼从自己的身上挪开,避免自己被压的窒息而死。
“想来他也不会追上来。”
按照天下独白的预估,夜歌现在多半也跟自己一样,该想的如何活命,而不是来追杀天下独白。
其实夜歌根本就没有要跟天下独白拼命的意思,天下独白却偏偏要这样的结果。
虽说廿无明是一心求死,但确确实实是死在天下独白的刀下,这一点天下独白绝不会否认。也唯有此,才能够让夜歌对天下独白产生仇恨,才会跟其拼命一战。
这样的仇恨,天下独白并不想错过!
夜歌这样的对手,天下独白不想错过!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刚才的战斗,天下独白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有着无数爆炸出来的想法,产生了诸多领悟,只可惜现在不是一个可以让他尽情参悟的时间。
拿出了最后几瓶丹药,天下独白吃了一半,强行去炼化其中的元气。纵使如此做的副作用巨大,甚至可能会留下影响终生的暗疾,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足足半天的时间,天下独白才恢复了些许元气跟力量。他喂给了林掩昼一颗续命的丹药后,将其背起。
不是天下独白要争取时间,而是要为林掩昼争取时间,否则林掩昼就真的会死。
再向前,就会是数不清的夜魔。
天下独白撕下了衣衫,将林掩昼绑好,提起了大月镰刀,在向前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枭这样的人物。”
“也就是枭这样的人物才能够一直保持着理智,看来推测的事情多半是真的了!”
“夜魔的动作远比想象中要快!”
“甚至夜魔已经做到了那一步!”天下独白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罕见的凝重。
“神教那些玩弄权术的废人们,这次要玩火自焚了!”
“唯一出人预料的就是,三个月前见到的那个小子竟然成长的这么快!”
“要是再相见,你的境界应该就可以追上来了,到那个时候就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如何——夜歌!”天下独白凝视着身后,好似看到了他跟夜歌战斗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