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厚重的刀背一下就将鱼拍死。
开膛破肚,摘腮刮鳞。
倒油起火,大把大把的花椒过油,捞起。
刺啦!
将鱼放到油锅之中。
快刀剁出的红椒与泡椒倒进锅中,撒上味道浓郁的酸菜,调好的料汁沿着锅边淋下。
大锅盖盖上。
堆成堆的柴火一散开,风箱一鼓,火焰迎风而涨,将大锅完全包裹住,里面顿时发出沸腾的声音。
一袋旱烟点上。
从容地抽了一袋烟,起锅,大勺捞鱼,装盆,淋上汤汁,将重新过油的花椒淋在上面,激出香气。
单单是做一条鱼容易,同时做十条鱼还能游刃有余的,手上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做不到,整个白虎团也就黄九有这个本事。
“黄师傅,今天吃鱼啊!做好了没啊?”旁边经过的士兵闻着味道说道。
“好了!”黄九高声说道。
“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立刻有着士兵高声喊道。
呼啦啦的一片,好似日落鸟投林,打饭的窗口瞬间被挤满。
“老黄!”马嘶声响起。
“白教员!”黄九赶忙摘下了口里叼着的烟,站好行礼。
“这是给你的兵,他们不用参加训练了,就交给你了。”
一般说来,不管是什么兵种,都要参加新兵训练。但这个特殊时期,资源紧缺,子弹人均都没有几发,负责后勤的人员只能往后排。
黄九咧开嘴说了一番感谢的话,送走了白教员,看到了领来的两个人。
“吃了没?”黄九笑着问道。
“没吃。”唐棠立刻说道,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那个人。
整整一路了,任由唐棠怎么说,那个人脸色都是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也不回,他甚至都曾一度以为对方是个哑巴。
“没吃正好!正好开饭了,尝尝我的手艺!”黄九立刻领着两个人在厨房坐下,给他们盛了满满的两盆饭跟一个剁成两半的鱼头。
黄九从烟袋里捻起一撮烟丝,慢悠悠地填满烟斗,抽出炉灶里的柴火,将其点上,舒坦地抽了一口。
“你们,都从哪来啊?”黄九拉着声音问道。
“我叫唐棠!肃庆郡拾远城第六区的弃民,帝国三百四十九年生人!嘿嘿!”唐棠憨厚地一笑。
黄九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另一个,说道:“来到我这啊,永远不会亏待肚子。伙夫叫起来虽然不好听,但军队到了哪都缺不了咱们,谁吃多谁吃少都得看咱们的脸色。还有一样,这也算是一门手艺,就算以后不在军队了,也不会活不下去。”
“师父说得对!嘿嘿!”刚把嘴里扒满饭的唐棠又露出了他那憨厚的笑容。
黄九也点头笑了出来。
白教员带来了两个人,唐棠一看就是当伙夫的料,而另一个,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货,绝对不会安心在这里学厨。
这一顿饭,黄九心里就有了数,知道该怎么带这两个新兵了。
“大勺子,就是咱们的枪,想要怎么用好这杆枪,可是个技术活儿,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力,你是用不好这大勺子的……”从晚饭开始,黄九就开始了自己的言传身教。
折腾了一天,唐棠终于安顿好,躺在了床上,长呼了一口气,顿觉得全身都格外的舒坦。
很快,黄九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嘿,都一天,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唐棠偏头问道,长途跋涉可丝毫没有消减他的精力。
没有得到回答的唐棠也不气馁,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自从我出生以来,就没像今天吃的这么饱过。说实话,参军就是听说能管饱,所以就来了,还特意选了伙夫,嘿嘿。你是为啥才来的?”
“其实啊,打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当厨子的料,你的心不在这。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比任何人都奇怪。你就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砸人特别疼的那种,还带着棱角。一看就不是很好相处。”
“可我们能碰见就是缘分,以后我们就是战友,就是朋友,就是兄弟。所以就算你是块带着棱角的石头,我也会靠着你,嘿嘿。谁让咱俩个有缘呢!”唐棠又憨厚地笑了起来。
对唐棠来说,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已经不敢再有过多的奢望了。
“要是一辈子都能当个伙夫该多好啊!我们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唐棠望着窗外微弱的火光,心中有着无限的向往。
真像。
真像啰里啰嗦的柯争朝,真像乐观向上的陈子昂。
夜歌内心深处的地方被刺了一下。
楚星野将夜歌从黑铁城带走后,过了十天左右,夜歌就恢复了行动能力,一个月夜歌的伤势就痊愈了,这让楚星野大感震惊。
即便相处了一个月,夜歌也没有跟楚星野走,而楚星野也没有强求夜歌。楚星野留下了天行军随时欢迎夜歌的承诺,夜歌也承诺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去天行军看看。
有可能有着是谭同醒的事情让夜歌始终心怀芥蒂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夜歌不愿意加入任何的组织,不愿受到任何束缚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朝叔身死,陈子昂惨死,鱼长安跟柯争朝离去,夜歌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要好好静一静,想一想。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再三思量,夜歌没有选择去帝都找鱼长安跟柯争朝,一则是他的身份进入帝都困难重重,需要的时间太长;二则是他身上的秘密太过危险,他还没有能力去应对那样的危险。
由此来看,参军是最好的选择。
唯独这里有,渺小却唯一可以触碰到霸王甲的希望!
不过,让夜歌没想到的是他最后成了白虎团的一名伙夫。
望着窗外的夜色,夜歌心中有太多的事,但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石头,我睡了。明天见。”唐棠打了个哈欠,盖好被子,躺好就准备进入梦乡。
石头?
唐棠随随便便就给夜歌起了个外号。
夜歌闭上了眼睛。
安静持续了片刻。
“我叫夜歌。”
唐棠没有回答,只是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憨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