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抬头看了看其他几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最后勉为其难的说道：”算了算了，开张生意……看你们也是懂行的……给五百百吧。”
任师傅表情扭曲。又重新打量了一番手上的挂件，“的确是手雕……你五百块？五百块能干什么？买个工也不够啊……”
摊主大约也是第一次遇到嫌东西便宜的主。
自动落价本来也非他所愿。这会儿见他这么说。立刻说道：“这年头生意难做。恶意竞争太激烈。要不然，也不至于起早贪黑出来这么干啊。这工、这料、你们看看……”
王屿一直没说话，原本觉得东西也不算贵，任师傅要是喜欢，买个回去把玩一下也无妨。
但没想到，任师傅意犹未尽的伸手开始在料子堆里继续扒拉起来。
眼睁睁看着他手上的挂件，一块变两块、三块、四五块。
王屿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任师傅，这些挂件都差不多。感兴趣就买一块回去玩。”
但委婉的提示并没能引起任师傅的觉悟，他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挑出来这几块都是我觉得挺有代表性的。你们不上手雕刻，可能不清楚这个。”
向远峰道：“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啊。一块足够了吧？而且现在的机雕工艺进步多了。这种不算复杂的雕刻雕的也很好。”
这话同时捅了任师傅跟摊主的马蜂窝。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机雕怎么可能跟手工比雕工？”
向远峰见状也忍不住乐了，“行行行，就当我没说。你们可真行……”
伸手在料子堆里挑挑拣拣了一会儿，拿着一块挂件在王屿眼前晃了晃，“这里还有块翡翠……虽然品质不怎么样，但听任师傅的意思，雕工似乎还不错。”
王屿拿在手里一看。上面雕刻的是一朵开放的莲花。
别看这挂件个头不大，但还做了正反两面雕。
另一面雕刻的是个佛手。
佛手拈花。
材料也的确是块翡翠。浅油青。
可能是为了卖相，所以挂件整体并不算大也不算厚。
油青那种通透度立刻就出来了。
几百块买个合眼缘的小玩意儿倒也没什么。
但任师傅明显有些上头。
这会儿他因为刚才跟摊主的统一战线，而亲亲热热地聊起来。
摊主道：“老板，看你真是个懂行地。不瞒你说，这些挂件都是我老婆一块一块抽空自己雕出来的。所以是不是手工我还能不清楚？”
他边说边盯着向远峰，一脸挑衅。
向远峰哼了一声，“手工雕也分全手跟半手。你这么说我更觉得像半手工精修的。”
任师傅连忙阻止了向远峰。开口道：“半手雕需要先用电脑控制机器雕刻出基础图形。然后再手工修饰细节。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的。这个价格的确是半手工的价，但这工的确是全手雕出来的。算是学徒工，但能看出来有扎实的美术功底。比例很好。尤其这佛手……”
说到自己擅长的部分，任师傅侃侃而谈。
摊主也终于反应过来，“老板，你是玉雕师？”
任师傅点点头，笑着说道：“老师傅了。这行干了这么多年，很少见科班出身的……”
摊主激动起来，“老板，能不能加你个联系方式？我老婆是野路子，一直希望能拜个老师指点一二。这东西有人点拨，哪怕是一句话呢，也比她自己以一个人琢磨高效多了。你要是喜欢，随便选一块送你。”
他边说边掏出手机。
任师傅道：“指点不敢。但可以相互交流。我可能还会在帝都逗留几天时间。”
两人添加了联系方式。后面画风就变成了摊主追着送，任师傅忙着拒绝。
向远峰说道：“别说，这任师傅还真有点意思。这种地方还能遇上追着送东西的主。”
韩清说道：“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喜欢这门手艺。要不然这起早贪黑的敬业摊主，也不舍得这碎银几两搭人情。”
王屿点点头。
这些形形色色的练手料应该是老婆雕老公卖。贴补家用。
反正五百块也不贵，虽然大概率还能降。
王屿掏出五百块用几块挂件压在摊位上，制止了摊主跟任师傅的推来让去，“再不抓紧时间，过两天师父可要走了。今天我们会在潘家园子，想拜师学艺，今天是个好机会。”
拿过刚才被任师傅称赞的那枚佛手拈花的挂件，招呼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去。
任师傅见王屿替自己付了钱。又着急忙慌非要扫码还给他。
王屿不在乎这几百块钱，但知道任师傅这人在某些方面较真的厉害。
而且他们皈依的人讲究因果。平白不愿亏欠别人东西。
所以王屿没跟他客气。
任师傅了却心头事，边走边感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意从事这个行业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工作环境、待遇，没几个愿意天天灰头土脸做这种事多钱少的功夫活。加上现在的机雕技术越来越精湛。手工雕刻前路未卜啊……”
其实不光是玉雕，很多其他行业也面临相似的境地。
任师傅又道：“翡翠的密度跟其他玉石的密度不一样。想找到最精准的手感，从练手开始就该选用同一材质。但你们看刚才那堆挂件，没几个是翡翠。应该也是资金不凑手。唉，我也能力有限，要不然还能多帮一把。”
说完捏着手上的挂件，唏嘘不已。
向远峰说道：“帮助人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拘泥于形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今天如果他们找上门，任师傅就多传授点雕刻心得。可能对对方来说，就受用不尽了。”
任师傅点点头，“这是应该的。看这人雕刻的比例、线条都很到位，就是一些细节处理上过于粗糙。经验自然可以传授。就是也还得要大量练习才行。手工艺勤能补拙。先天的天分跟后天勤练两者合二为一，才能成师啊……”
说话间来到拙物斋门前。
这会儿才上午九点钟出头，拙物斋大门紧闭还没开始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