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就看到了这块颜色透白的石头，只不过当时没好意思凑上去看。
这会儿见四下无人，心里那想一探究竟的心思就冒了出来。
石头是一块呈长方形的四方体，被毫不在意的安置在窝棚门口，应该已经有些时日。
料子朝天的那一面，已经有了一层厚重的人为包浆。
应该是已经彻底被当成了一个板凳。
王屿蹲下身，无限接近黑夜的光线早就模糊了人的视野，
索性摸出电筒，摁开光源对着料子压灯照了过去。
灯光笼罩在料子身上的时候，在皮壳表面晕起一大团明亮的光圈，不过并没有颜色反馈。
这种水可以说是很不错了。
料子半截浅埋在地面之下，王屿不好挪动，所以只能是人围着料子转圈。
转到另一面用电筒逐一照着，观察有没有色藓跟松花表现。
这两者虽然没有发现，但是料子整体表现均匀，水头如果不是相当好，是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能将灯光的光圈化成这么大一片。
王屿有些意外。
这料子不算小，外形有些近似以前农村经常可见的那种短款的石质饮马槽。
重量据王屿目测，应该有个四五十公斤上下。
这重量个头，就算是放在角湾市场，公斤价格最少应该也不会低于两千块国币。
整个料子下来，怎么说也差不多要几万块国币。
这还是王屿的保守估计。
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这料子的种水很有可能已经到冰种，或者可能更甚。
这种价值对于也木西来说，那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如今这些让多少人垂涎三尺的东西，就这样被随手安置在住所门口，成了一个茶余饭后乘凉闲聊随地而坐的工具。
也不知道是应该感慨这料子被埋没还是说物有所值。
毕竟成为一个没什么实际作用的装饰品还是成为一个具备使用价值的工具，还真是不好说哪一种才是对这块料子的合理利用。
同时，王屿想起，百山桥这边的也木西，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有这么一块两块的石头。
这可真是屁股底下坐着金山银山。
王屿将电筒光线朝眼前的方向投射过去，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去其他人家门前了解一下情况。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王屿想起老李嘱咐，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这么一个外人趁着夜色渐浓，混进也木西的聚集地，还鬼鬼祟祟的蹲在人家寡妇门口……
就算这里的民风再淳朴，那也很难不让人往那些龌龊不堪的方面联想。
赶忙站起身，正准备一溜烟的跑回老李的窝棚暂避，迎面就跟一行人撞上了。
还好带头的是老李，手上还牵着马小娜。
看着慌张的王屿，老李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王大兄弟，慌慌张张跟见了鬼似的。”
自从两人有了“钻”一个睡袋的交情之后，老李对于王屿的称呼已经肉眼可见的开始随心所欲起来。
王屿随口扯了个理由当挡箭牌，“你去了好长时间没回来，我想过来看看你在不在这边。结果小娜家也没亮灯。”
老李扯着将他拉到自己窝棚里，这才开口说道：“跟我过来的这几个都是平日里跟我打交道比较多的也木西，小娜妈妈去找她的亲戚朋友去了，还没回来。”
看王屿点头，老李又继续说道：“你今晚来不就是为了看看料子的大致成色跟品质？那不得让人家把料子带过来让你过个目……”
王屿一喜，“料子带来了？”
窝棚里面的空间不算大，所以刚才跟在老李身后的那些也木西并没有跟进来。
这会儿听老李这么说，王屿立刻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
老李点点头，“这事情切莫声张。人多嘴杂，我也担心给你们惹麻烦。所以只是小范围，我跟小娜妈妈绝对信得过的人才打了招呼。这种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被其他一些有心之人知晓，不一定惹出什么乱子。所以今晚还是要低调一些。”
王屿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老李才推开窝棚的大门。
一群也木西正聚拢在他门口，人手一个背篓或者是一条麻袋。
老李四下看了看，可能是觉得有些为难。
在室外的话难免说话产生声响，引人侧目。在室内的话地方狭小，又难免施展不开。
最后想了想，老李的打算是安排大队人马等在外面排好队形，然后王屿在窝棚里，跟面试一样，挨个面谈。
他自己则负责翻译的工作。
但是这么一来，今晚的战线就要被拉得很长。
想了想王屿还是拒绝了老李的提议。
“就大致做一下筛选，让他们知道我收料子的标准就可以了。”王屿说道。
“怎么筛？”老李问道。
“随机的。”
王屿示意老李先将人招呼进窝棚，然后说道。
这这场交易中，虽然没王屿是最终受益最大的一方，但是对于也木西来说，这个机会同样千载难逢。
因为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愿意以付出更多钱财为代价，换他们这个群体手上的料子。
王屿就是从离自己最近的三个也木西身上下手，将他们带过来的料子抖出来验看了一番。
然后通过老李的嘴跟这些也木西们展示了一下王屿想收的料子标准。
想要通过眼前这次机会赚到钱，他们自己也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才行。
比起来，他们才是更迫切的那一方。
通过这三个也木西的料子，老李最后总结出了王屿收料子的两个标准。
一是冰种以上以带飘花为佳、二是色料。
也木西们纷纷表示明白之后，老李又详细的问清楚了他们拜佛节要前往的地方，约定好由他们带这料子出发，到时候就在他们拜佛的地方碰头。
这才将众人送走，整个过程没进展顺利，大约也就用了大半个小时。
马小娜看着人都走了，仰着头问道：“李大叔，我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老李看了看时间，似乎也的确觉得时间耽搁的有些久。
伸手摸了摸马小娜的脑袋，老李对着王屿说道：“你跟小娜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找，看看什么情况。”
王屿点头答应下来，老李转身就走了出去。
看着眼乖巧的马小娜，王屿问道：“小娜，你现在大的部分的国语都能听得懂吗？”
马小娜表情略微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刚才王屿看到她跟老李说国语的时候，虽然发音不算特别标准，咬字也不是非常清晰，但是基本上的意思以及语法都没有毛病，所以有些好奇。
“你跟李大叔学习国语多长时间了。”他问道。
马小娜歪着脑袋好思索了好一会儿，回答道：“一年了。”
“你爸爸呢？”
王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问出这么一句。
马小娜很快的回答道：“死了。在矿上跟人打架被人活活打死的。”
王屿：“……”
马小娜的语气还有表情都太淡定了，就好像在说的是一个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
作为一个孩子，知道的也太详细。
这要是放在国内，那肯定都是被隐瞒的对象。
可在这里，生老病死一个人的来去有时候还不如一只牛马。
王屿伸手摸了摸马小娜的脑袋，想到自己口袋里还有糖果，便随手掏出来递给马小娜。
“会写字吗？”王屿问道。
马小娜摇了摇头，“我会写自己的国语名字。”
拾起地上被老李扔在一边的一根一次性筷子，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起来。
马小娜。
虽然写的不好看，但笔画没错、字迹倒也认真。
“妈妈说我们没办法去念书，所以能跟着李大叔学一学国内的文字也是好的，让我好好学习，等以后想办法去大城市，给老板们当翻译，就能挣大钱了。”
马小娜的表情很纯粹。
只是单纯在复述大人们说的话，可能连里面的意思都不了解。
“叔叔，等我再长大一点，你带我去能当翻译的大城市好不好？”马小娜蹲在地上，仰着小脸看王屿，“这样妈妈就能高兴了。”
王屿叹了口气，“好，等小娜长大了，叔叔就带你去佤城，给那些赚钱的老板当翻译，然后带你妈妈离开这儿。”
马小娜没有接话，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然后说道：“妈妈回来了。”
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王屿听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
又过了几分钟，才听到逐渐靠近的凌乱脚步声。
只不过声音都来到近前，却没有进入，倒像是走进了隔壁的窝棚。
直觉有些不对劲，王屿伸手摁灭光源。
整个窝棚瞬间沉入黑暗，王屿整个人贴在窝棚门口处，支楞着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还没听到，外面倒是有一束光源乱晃着照了过来。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钻了过来，是马小娜去而复返。
“叔叔，李大叔让我告诉你，躲在这里别动。那个坏人来了。”
“什么坏人？”王屿压低声音，很小声的问道。
“李大叔说他总是欺负这里的也木西。跟外面的坏人是一伙的。”
马小娜机械的复述着印象里老李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