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屿这边支付出第一笔料子款后,广场的也木西们小小的沸腾了一下。
可能就是眼见为实的力量。
原本看上去还算淡定,秩序也井然有序的也木西们突然一下就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站在王屿前面的是个老人,根据王屿的判断,年纪应该差不多在七十左右,应该是这一群上岁数的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
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接过哥丹觉递过去的现金时,手都是抖着的,只不过这个不是因为激动,王屿觉得可能跟他身体上的毛病有一定的关系。
紧接着就听到哥丹觉用骠国话问了老人几句什么,老人慢慢悠悠的跟哥丹觉有问有答起来。
在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几分钟之后,其余的人应该是等的心焦按捺不住出声催促起来。
哥丹觉并没有理会,又反复跟老人说一番话之后,这才开始下一个。
“怎么了?”王屿问道。
看得出来哥丹觉这会儿的情绪并不高涨。
哥丹觉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说下次有机会我给他带点药。”
医者多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哥丹觉也不例外。
王屿便也没再多问。
后面的人自发的排起了队,一个一个等着自己眼前唯一具有高性价比的变现途径。
小男孩父亲念到一个名字,就从队伍中欢呼雀跃跑出来一个,像是迎接什么重大仪式一样,屏息凝神虔诚的看着王屿跟哥丹觉。
可能是担心王屿到矿区来的体验感不好,也木西弟弟不多时候搬来了一把椅子,顺手就把王屿摁在了上头。
这一番折腾下来,光是付前面这些人的货款就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时间虽然晚了些,但丝毫不影响众人的热情,尤其是在看到别人真的拿到了那么多钱的时候。
哥丹觉看着王屿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也木西当中的弟弟担心王屿觉得枯燥,赶忙表示道:“老板,您要是觉得麻烦,就还是让我哥跟海大叔先把第一道关?”
王屿很好奇海大叔是怎么判断料子的,于是点点头,不动声色坐稳了,视线落在海大叔的身上。
也木西哥哥也很快就位,还是一开始来的时候王屿看到的那个组合,海大叔坐着,他站着。带料子出来的也木西先把自己的料子拿也木西哥哥过目,然后才是海大叔出马。
看了一会儿仍旧只是看到海大叔用手摸料子,王屿冲也木西弟弟招了招手,把他交到自己面前,压低声音问道:“这海大叔赌石就靠这么摸吗?”
也木西弟弟一愣,“海大叔眼睛都瞎了,不靠摸的还能靠什么?”
这话一出,王屿都没法接。
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恍然大悟的说道:“老板您的意思是说,只靠这么摸下来,看料子的准确性不能保证是吧?”
他这雄浑的嗓门,完全就没把王屿压低声音讨论这事的原因想明白,王屿此时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背后议论别人,还被对方当场发觉的那种感觉……
别提多酸爽了。
海大叔虽然听不懂,可是人家儿子还在呢。
想想就尴尬。
海大叔的儿子,也就是小男孩的父亲,神色如常的看着两人的方向,说道:“老板做的是赌石买卖料子的生意,上手的料子数量肯定也不少。除了皮壳的颜色之外,眼睛能看到的表现,手上都能感知的到;相反,手上能够感受到的,眼睛却未必能发现。”
王屿点点头,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观点。
赌石本来就是个人有个人的观点,只要在实践当中能起到正向的结果,那就是好方法,没必要非得去统一。
但是他很想能跟海大叔聊一聊关于他总结出来的上手经验,肯定比他们这种耳聪目明的人心得要多。
把自己的想法跟小男孩的父亲一说,对方就询问了海大叔的意思。
等海大叔答应之后,小男孩的父亲边说道:“我给你们当翻译,应该能最精准的翻译出我父亲的意思。”
王屿叮嘱哥丹觉好好配合那对也木西兄弟之后,便搬着凳子来到海大叔那边坐定,看着小男孩的父亲,说道:“有劳。我主要是想跟海大叔学习学习取取经。像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那可是千金难换,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这番话说的极为给对方面子,海大叔在听到自己儿子翻译过来的话时,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的满足。
“我父亲说,他现在只要把料子拿在手里,大致的摩挲一遍之后,脑海里就能大致出现料子的轮廓。然后判断重量跟大小相不相符合。其他的那些像油壳蜡壳还是砂皮,上手摸索第一遍的时候心里也就有数了。”
王屿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虽然自己没有闭上眼睛去摸料子,但是这三种皮壳上手的感觉,的确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但这也只是最初步的。
海大叔又说了几句话,小男孩的父亲则继续翻译道:“父亲说,接下来的重点就是确定料子上的纹路。有些料子是单一方向的刀砍纹或者是纵横交错的马蜂窝,还有完全无迹可循的风化纹。”
王屿听完之后想到一个相对关键的的问题,开口问道:“那如果是纹裂这种,海大叔又是靠什么辨别的呢?”
小男孩的父亲将这句话翻译给自己的父亲听,然后又冲王屿说道:“我父亲说,关于这个问题,就要把老料子跟新料子分开说。皮壳足够老的料子,表面的风化纹路是很明显的,这种料子的周身如果存在相对较为明显的贯穿裂之类,裂痕的位置跟旁边的玉肉比起来,会下陷几毫米。”
“而皮壳相对没那么老的料子,裂痕位置的高度差没有老料子那么明显,但是纹裂存在的地方,摸起来会有一种有规律可循的相似感。这种时候就要注意看是不是有比较明显的纹裂。”
王屿恍然大悟。
看起来,海大叔说的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人永远都是最会利用解捷径的生物,当眼睛可以直观的看到一切的时候,就不肯再用其他的方式来重新定义眼前的事物。
这大概也就是海大叔说的,手能感知到的,很多时候用眼睛却反而看不出来。
看到王屿的反应,小男孩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也终于相信王屿是真的想要跟海大叔讨教。
虽然海大叔借自己儿子的嘴传递出来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但对于王屿来说,却像是窗户纸一下就被捅破了般心里透亮。
只不过,这些东西说起来简单,想要能学以致用还需要大量的探索磨合验证,最终才能变成王屿自己的经验。
他出神的想着,突然又听到小男孩父亲说道:“不过,我父亲倒的确有跟其他人不太一样的一个特点。”
王屿好奇的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小男孩父亲说道:“可能这就是命吧,我父亲的手从我记事起就非常特别。矿上也木西生来就是跟泥巴石块打交道,别人的手从来都是茧子摞茧子,时间长了手跟料子皮壳差不多,但是我父亲的手不管怎么折腾永远都超乎寻常的细嫩。不知道的人看到他那双手,绝对不会想到他是一个也木西。”
这话说完,王屿下意识朝海大叔的双手看去。
都不用跟别人比,就眼前海大叔跟他自己的儿子,两双手放在一起,也是高下立现。
抛开手上的皱纹不说,海大叔那双手看上去居然比自己的都要细嫩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