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贾琬春一把将她纤细的身体搂进怀里,拍抚着她的背,违心的安慰道:“没事了,放心吧!不要思虑太多了。”
看着她面上好不容易养起来肉,很快便瘦得这般憔悴,又思及她今后将再无父母亲人,无依无靠的在贾府艰难生活,心中也颇不是滋味。
黛玉着实是伤心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几人在到花厅入座,黛玉和贾琏细说了林如海的病情,贾琬春猜测林如海是肾脏衰竭坏死。
这个病,就算是在后世也是没法根治的,早期还可以寻机会换肾,可是到了中晚期的,也只能靠透析熬日子了。
而在这个时代,林如海已经是没救了,只能熬着日子了。
近来他的病情极为严重,已经是难以起床了。
说来林姑父也是可怜之人,家中世代单传,自来身体便不好,幼年丧父和寡母相依为命长大。
长大后,博学多才高中探花,还娶了国公爷的嫡女,本以为是否极泰来了,孰料婚后不仅为子嗣艰难而烦忧。
到了中年,更是丧妻丧子,真可谓是命运多舛啊!
他这病,除了本身的身体孱弱原因,只怕更多的是由人生的一次次挫败,和在艰难官场上提心吊胆等原因造成的。
邢氏又安抚黛玉一番,陪着她住了五日,眼见着马上就到年三十了,一家子才往金陵赶。
到了家,家中又收到了贾母的来信,嘱咐贾赦和邢氏照看黛玉。
邢氏又是一阵叹息,直言黛玉可怜,眼见着林如海是好不起来了,她身边全无半个亲人,邢氏都多想将人接到家来,她自给儿呆着,未免凄凉。
贾赦见了贾琏,肃着一张脸,他对贾琏还有气,王熙凤当初闹的那一出,实在是让贾赦对他们夫妻完全冷了心。
贾琏一直小心翼翼的,对邢氏也是恭敬异常,一直想寻求机会,和贾赦敞开心扉谈话,贾赦却不想搭理他。
就这么过了一个平淡的年,贾赦将贾琏叫到书房深谈一番,翌日贾琏便告辞回了扬州,说去照料黛玉和林如海,以防有什么不便之处也好帮衬一二。
这年元宵自是没有热闹气愤了,贾家却迎来两位客人,是张砚斋的妾室吴氏和女儿张若姝。
她们母女两是去年年底南下的,只因为了给吴氏的母亲,贾赦那位庶出的姑母贺寿,最后寿宴没能办成,不过吴氏倒也和亲人相聚了。
如今,打算出了正月,就要启程北上归家了。是故前来和邢氏叙话道别。
张若姝和贾琬春多时不见,如今在外乡重逢,也聚在一起叙话了。
张若姝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更加的清丽可人,她面上带笑礼仪规矩毫不出错,只眉间隐含丝丝清愁。
两人叙话几句,张若姝笑着对贾琬春道:“还未亲自恭喜妹妹,赐婚之喜,如今,你更是贵不可言了。”
贾琬春笑着回道:“多谢姐姐,全乃先帝陛下厚爱,妹妹也是因着父亲的功绩,我才有此殊荣。”
“妹妹过谦了,你也是端庄大方,知书识礼,才名远播。不像我,唉!一辈子都看到了头……”张若姝笑着,心中有些许苦涩。
贾琬春曾经不如自己,如今不仅她的父亲官途顺畅,自己也觅得良婿,成为贵人,反观自己,唉!
父亲的家风,根本不允许自己成为皇子皇孙的妾室,可是对面的姑娘,也顶着汉军旗的身份成为了嫡福晋,如今她的未婚夫还有可能再进一步。
她要面对的,却是心中另有佳人的未婚夫,刁蛮泼辣的霸道婆婆,心中怎么不感伤。
贾琬春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两不过是熟识而已,没甚深厚的情分。
见张若姝不过十几岁的花样年华,却已经对未来丧失希望,她也只得干巴巴的说道:“这世间,女子生存是有些艰难,不过也要适当的抗争,不可能明知是火坑,还毅然决然的走进去,若是心中实在不愿,也可为自己争取一次。”
“抗争,有用吗?”张若姝低声自言自语。
她的婚期本来定在新年的四月,可是到金陵一行,她在途中无意间见着了未婚夫姚家母子,心中的那些期盼羞涩荡然无存,余下的是难受和对未来的迷茫。
尤其她的婚事因着先皇驾崩被推迟,对未婚夫婿的失望,更让她对前路动摇惧怕起来。
吴氏母女两待了大半日才离开了,邢氏郁闷和贾琬春说了吴氏的经历。
说起来,这吴氏也是个可怜人,当初为妾也是遭张大人的原配姚氏构陷的,吴氏家中门第也不算低,当年明明听闻是娶继室,吴家的那位姑奶奶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熟料张家老太太老姚氏和姚氏透了口风,于是姚氏濒死之际派人上门送聘礼,大张旗鼓来为张大人纳妾,将吴氏的名分定得死死的,吴氏家要是退亲,吴氏的名声也没了。
木已成舟,张老大人还安抚吴家,说待到姚氏去了就扶正,可是哪想吴氏她才入门,姚氏和张老大人就先后去世。
张老夫人老姚氏死活不肯扶正吴氏,还将自己姚家的侄孙女,以龌龊不堪的手段弄进了张家。
张大人念着亡妻更不必说,硬是过了四五年才与吴氏圆房,让她受尽嘲笑和委屈。
张大人官官途畅通,吴家也不会结仇上门闹僵,后来,他也自知理亏,遂将府中中馈交予吴氏打理。
贾琬春从前便知道,张若姝哪个表哥都不想选,她根本就不喜欢姚家,甚至是有些厌恶的,如今看邢氏都知道了这些旧事,只怕张若姝也是知晓的。
姚家上下都不好相与,张若姝那样的性子,去了这样的姚家,也不知日后一生该如何熬过去。
其实,如今婚期推迟,对张若姝来说,真的是个机会,她要是真能把握住,也可改变自己的人生。
贾琬春也实在想不通,张砚斋那样一位能臣,在外为人处事都很厉害,怎么就老惦记着舅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