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给邢宇打这个电话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向他反映自己的父亲和大多数乡亲对这个项目是否合规,以及开发以后给东沱村,沱沱河流域带来的生态破坏,诸多隐患的担忧,反对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另外,她也想建议邢宇以“冀美集团”大老板的身份亲临村里,向大家做出一些权威的解释;在乡亲们还没有全面理解这个项目重大意义时,消除村民们各方面的疑虑。
“我爸总提出’环评报告‘的事,集团公司到底有没有啊?”顾燕问邢宇“如果有的话,你就带来跟大伙说清楚了,要是没有的话,我们这个项目就不应该这么急着开工!”
顾燕说完这通话,邢宇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想到了顾叔和我家的心结深重,但没想到他至今还放不下我们两家的恩恩怨怨。”邢宇则从另一个侧面回应说“燕儿,你爸还有乡亲们不懂其中的道理,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这个项目是咱们省,市重点项目,立项,开工都是按照省长,市长工作推进进度要求,必须按时,甚至提前来完成,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难道省府,市府的批文,不如一个你爸要的环评报告权威?!老爷子要的那东西,省环保厅,市环保局我分分钟就能搞定。”
从话筒里能听出来,邢宇吸溜了一口咖啡,他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觉得你家老爷子阻扰,反对这个项目,更多的还是针对我,针对我们邢家。我不怪他!毕竟是我们老一代,子一代做了对不起你燕儿,顾叔,顾婶的错事......”
顾燕之所以欣赏邢宇,对他有一份说不清的特殊情感;除了他们是一对儿发小初恋培养起来的独一无二情愫外,邢宇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他更愿意反思,做自我批评。这对于一个如今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而言,实在是难能可贵。
邢宇也提到了项目的合规,合法性,以及省市领导的重视和支持。
特别是父亲一再拿“环评”说事儿,邢宇三言两语便解释的很清楚,这一纸评估报告对‘冀美’来讲当然不是问题的问题。
由此可见,父亲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他的不配合,抵制这个项目的做法确实过火了!
“我理解,可我爸的脾气秉性你也知道。”顾燕说“既然工期都板上钉钉了,我还是觉得在开工前,你应该回村里来一趟,不管是作为‘冀美’大老板也好,东坨村后生也好,把该说清楚的都跟乡亲们说清楚了......”
“燕儿我跟你说句实话,如果我不是看在我俩的情分上,这个项目的推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你想想有省市领导支持,各个强力部门配合,项目什么时候开工,村里的老百姓何时迁出,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嘛!”
“当初我让县,镇,村里的领导,特意聘请你爸参加‘拆迁办’的工作,就是对他格外的尊重,也希望老爷子能理解我一颗为家乡,为我们邢家报答乡亲们的赤子之心!“
”这老爷子是真不领情啊,那么多县官,镇长,村委会的人去请他,他都一概拒之门外,根本不参加‘拆迁办“的事务。”邢宇叹了口气,说“这种情况我出面恐怕会适得其反!”
邢宇这番分析更让顾燕心生愧疚。这个项目邢宇跟她说的很明白,除了有他自己的私人,家庭考量外,主要还是用另一种形式来回报家乡父老,是一个没有忘本,有忏悔心的成功人士对自己家乡的善举。
对比邢宇,顾燕觉得父亲还沉浸在顾,邢两家的旧怨上,于情于理实属不应该。
更何况邢宇还特别给予了顾家,远超他人的膏泽。
所以顾燕此时急邢宇所急,问道:“那咋办啊?”
邢宇想了想说:“两天后爆破工程队肯定要开工了,这是主管市长亲自排班决定的,不可能更改。”
他建议顾燕回家再做做老爸的工作,或者由集团公司出资购买两张飞上海的头等舱机票,顾燕陪同老爸去上海义肢厂安装义肢,顺便去旅游一趟。
”厂家那边的事,上海接待都由我来安排。“邢宇说”这也是避免让老爷子犯糊涂,阻扰,干扰工程进度。你也知道这个项目有公检法保驾护航,真出了事情我也爱莫能助啊!“
”能做通老爷子工作最好,实在不行你就想法给他带离咱们村,去上海安义肢也是正事,你说呢?“
顾燕也觉得邢宇的这个主意两全其美。
一是避免让父亲一错再错,成了东沱村开发项目的绊脚石,正像邢宇所说与政府规划的重点项目叫板,后果会十分严重,难以预料。
趁此机会去上海把老爷子假肢安装好了,出外散心,旅游一遭,待回来时项目全面铺开,到那会儿民心一定,料老爷子也不会再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顾燕和邢宇达成了共识,她便向“项目部”主管打了声招呼,匆匆赶回到了家中。
走进父母的房间,顾燕还是大吃一惊。
屋内挤满了乡亲们,他们似乎都在倾听自己父亲说着什么,空气中混杂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劣质烟草味。
见顾燕走进屋里,父亲先向她开了口:“我问你,是不是你们公司过两天就要炸山,封堵咱们村的河道?”
“爸,我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好吗?”顾燕环视了一眼满屋子的老老少少,凑到父亲跟前小声说道。
“我没有背后嘀嘀咕咕的习惯!”顾燕父亲粗声大气说“你就告诉我,告诉乡亲们是不是这日子定了,老邢家那小子就要这么做了?是不是?!”
“这不是我们公司单独做的决定。”顾燕只好把去上海安装义肢的事情暂时不提,回答父亲“省里,市里大领导的决定,哪能说改就改?”
“那好,你现在就回去告诉邢家小子。”顾燕父亲站起身,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有我在,他别想动东沱村山里的一块石头,一棵林木!更甭想动沱沱河半点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