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宏自己的生父虽然算是一个事业有成,身居高位的成功人士,但他作为儿子却对这个父亲几乎无感,毫不夸张的说自小就没有丁点父子的概念。
他的父亲早早就抛妻舍子,另觅新欢离开了家,一个男孩本该从父亲身上潜移默化汲取的男人品行,本色,陆宏从没有,也没有机会在自己父亲身上获得过。
可不知为何,虽然与岳父见面的机会寥寥,最初甚至他都不敢正视这个不怒自威的岳父大人,但陆宏却莫名的对顾燕父亲有一种崇敬,亲近感。
眼前这个肢体残疾的男人,由内而外自然流露出的男子汉气概,也许正是陆宏自小,未曾从自己父亲那里言传身教接受,缺失的必修一环。
刚才岳父这番话,陆宏之所以听后从未有过的百感交集,因为他能感受得到,岳父已经完完全全把他视如自己的孩子了,那几句举重若轻的话,只有父子之间才会入情入理的对他耳提面命。
“爸,妈。”陆宏抿了一口酒,坐下来有些动情的说“都说女婿是您们的半拉儿子,我从今往后就是您们的亲儿子!爸,妈,您们愿意接受我这个笨儿子吗?”
陆宏说罢又要起身给岳父母行大礼,被顾燕母亲一把拉住。
“傻孩子不把你当儿子,我们能一家人坐在这里吃团圆饭吗?”
顾燕父亲也冲陆宏微微的点了点头,陆宏眼泪含在眼圈里,内心涌动着他在自己的家里从未体验过,只在别人口中传闻的浓浓亲情。
“爸,妈,我心里好多话不知道跟谁说去......”陆宏的声音颤抖着,明显感觉到有一块重重的大石头压在他的心里,让他喘不上气来。
“说!痛痛快快的说!”顾燕父亲给陆宏酒盅里又斟满了酒,说道“孩子有憋屈不跟自家大人说,跟谁说?!”
“都说三十而立,我都三十多了。可还是一事无成。”陆宏看了一眼顾燕,说“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又有了小宝,我这个当丈夫,做父亲的男人不仅没给老婆,孩子带来幸福,还连累了您二老。”
陆宏把在管二婶家听到的顾燕母亲为了照顾小宝,要把自家的地转包出去的事儿说了说。
“我和顾燕刚认识时,她就有个心愿,要给爸爸安装义肢,可那笔积攒的钱也被我还了高利贷。”陆宏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说“我对不起妻儿,更对不起您二老啊!”
顾燕碰了一下陆宏,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顾燕父亲反过来制止了女儿,说:”让他把肚子里憋的话都倒出来,他不跟我们说,跟谁说去?!“
“我知道有些错,有些过失,世上没有一种后悔药可以来弥补。”陆宏接着说“我真的想改变自己,像爸爸一样做个真正的男人......”
“嗯,我看到了。”顾燕父亲笑了笑“今天咱爷俩再见面,我能看得出你小子变化不少。是人都有犯错,糊涂的时候,只要知耻,知错,接下来看准正道朝前走就是了!”
“我不会讲啥大道理,就我个人活了这大半辈子,我弄明白了一件事:人倒霉的时候可不是马上否极泰来,老天还得考验你,接着把你往深渊里再推一把,那时候就看你能不能有胆气,咬牙坚持住,挺过来!”
顾燕父亲指着自己的断腿说:“我二十几岁就成这个样子了。燕儿她妈和我当时要抚养一儿一女,你觉得我们当时的境遇比你现在咋样?说到底只要这口气在,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陆宏,你也别多想。”顾燕母亲插话道“我和你爸现在只有燕儿这么一个孩子。你俩眼下工作,生活正在爬坡,难是难点儿;我把地租出去,就能把全部心思放在小宝身上,也好给你们解决些后顾之忧,哪个当父母的都会这么做。孩子,你不用过意不去。”
“爸,妈,我心里急啊!”陆宏叹了口气说“我是燕儿的丈夫,小宝的父亲,怎么能没脸没皮把该承担的责任,义务都推到燕儿和您二老身上呢?!”
陆宏低头不语了片刻,一口气喝干了酒盅里的酒,借着酒劲儿把自己目前就要再失业的境况,向顾燕和岳父母说了说。
“我现在年龄没有优势,专业也跟不上了潮流。”陆宏有气无力的说“只要能养家,我啥都愿意做。可,真的太难了......”
“我转正了,收入不会太差。”顾燕看着陆宏说“你也别心急,工作慢慢找吧,总会有适合你的机会。”
“我倒理解这小子的心情。”顾燕父亲点了点头,说“要是你不怕吃苦受累,河道管理处倒是现在有个事儿,你要愿意不妨可以试试。”
顾燕父亲说近期沱沱河上游正在拓宽河道,需要一些运送土石方的大车司机。
“这份工作工资是按车计件,白天晚上两班倒。”顾燕父亲说“十天半个月都得住在工地简易棚里,就是不知你能不能受得了?”
“他爸,陆宏一个城里的孩子,你说的这活他哪受得了!”顾燕母亲先摆手否定了老公。
“我能做!”陆宏却没加思索立马答应了下来,说“爸,您给我去说说,我愿意做!”
顾家这晚中秋团圆饭,更像是一家人难得的情感升华时光。
陆宏把自己的苦衷倾诉完后,心中的纠结,压抑顿时畅快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得到了岳父母的理解,家人般的接纳。
入夜要休息时,顾燕父亲冲陆宏,顾燕发了话:“我和你妈在这屋守着小宝,你和燕儿去东屋睡去吧。”
“铺盖我都放好了。”顾燕母亲跟了一句“你俩快洗洗睡吧。”
陆宏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看着顾燕等她表态。
“你没带洗漱用具,就先用我的吧。”顾燕淡淡的说了一句“别磨蹭了,我明天还得赶早班车上班呢。”
“唉!”陆宏心花怒放的答应着,赶忙出去打好水,先给顾燕端到面前,说“燕儿,还是你先来吧,我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