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婉谢了于老师,说自己已经在省城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没有继续学业的意愿了。
于老师的学生都是乡村农家子弟,他最清楚上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对这些无权无势,最底层的农民家庭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顾燕,你不能目光短浅啊,尤其是女孩子。”当老师的都有一颗惜才,爱才的心,于老师接着说“在省城你没有高学历,所谓的好工作又能好到哪儿去?再过几年你年龄大了,要么还回到村里找村里人嫁了;就是幸运的找一个城里老公,这辈子除了一眼看到底熬成个黄脸婆,又能有啥幸福可言?!”
“换那些不想学,成绩跟豆腐渣似的学生,老师不费这么多口舌。你顾燕成绩一直很优秀,要是放弃继续深造的机会太可惜了!你再好好想想。”
目送着于老师骑上车走远的背影,顾燕心酸的在心里独白了一句:晚了!于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顾燕,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可能再圆她的大学梦了!
现在留下腹中的孩子,看到她呱呱坠地来到人世间,是顾燕唯一的所思所想。
但至于未来自己这条艰辛的路该怎么走?顾燕其实并没有周全之策。
远的不说就是怀胎十月,这对于任何一个孕妇而言的关键时期,作为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心理准备,经验的她这样一个女孩,又该需要如何去独自面对。
尽管这个阶段,她十分渴望,需要至亲的关爱,指导。可是顾燕不愿也不敢,把自己当下怀孕的实情告知自己的父母。
顾燕深知,父母都是典型的老派传统思想的家长,抛开弟弟小龙之死,就因为自己和邢宇的早恋,已经让父亲对自己失望至极。
眼下自己和父亲虽然还没有冰释前嫌,至少不再剑拔弩张,水火不容了;假如父母又得知自己未婚先孕,顾燕真的无法想象,她那个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父亲会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
甚至这个晴天霹雳,会要了父亲的老命也未可知。
而另一个关键人物陆宏,虽然他毫不犹豫的表明了态度:要借此机会娶她,对她的爱意有增无减,可顾燕对这个让她失望的男人,实在不情愿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这无疑就意味着,她要独自扛过以后越来越艰辛的每一天。
返程的路上,顾燕思考了自己眼前的处境,若想将以后的路一个人走下去,必须先要在经济上马上独立,这是自己能不能在省城生存下来的前提,当务之急。
她首先想到了自己可以再回到板面馆去打工,可转念一想她要是回去重操旧业,老板娘一定会把现在的服务员辞退掉,自己无形中砸了另一个打工妹的饭碗,顾燕的良心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到工厂去做流水线的操作工,也是一个选项;但如果过段时间自己显怀了,以现在工厂冷冰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用人法则,她也做不了多久。
思来想去,顾燕才意识到自己今日的处境,已不再是一年前那个毫无负担,只要肯付出辛苦,就能在省城生存下来的单身女孩了。
甭说将来做一个单身母亲,就是在这十个月的孕期,她都寸步难行。
好在她半地下的那个“家”还在,还给她留有一处栖身之所。
顾燕心事重重的回到冀北家属区,先到物业办公室找到志哥取回自己屋门的钥匙。
志哥见顾燕走的满头大汗,两只手还提着行李,胯篮,便趋前夺到自己手里来,说:“我给你送回去。”
进到屋里,顾燕果然看到家中被收拾的一尘不染。
志哥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每天我都让保洁过来清洁一下,从头到尾我都在,你的屋里的大小物件不会有人乱翻乱动的。”
“谢谢志哥。”顾燕苦笑着说“这个家估计贼进来都会哭的,哪还有啥值钱物件!”
“对了,你那个哥儿们这两天可是上午,下午跟打卡似的总过来。他一遍遍的问我,我就跟他说你去哪儿了也没跟我说,你女朋友自己不看住了,你找我?!”志哥边往外走,边说“这家伙急得直拍大腿,看那劲头估计满省城去找寻你去了。”
顾燕没接志哥话茬,而是叫住了他。
“这是我妈昨晚特意做的黄米面粘豆包,志哥你带几个回去尝尝。”顾燕从胯篮里拿出四五个粘豆包,找出一个干净的食品袋装上,递给志哥。
“好,好!这吃食太稀罕了,志哥收下。”接过食品袋,志哥停住脚步说“你的事儿志哥该说的都说了,你家也回了,估摸也跟父母通气,商量好了,接下来你小燕子到底怎么打算的?”
“我要把孩子留下来。”顾燕并没有过多解释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想了想对志哥说“志哥,我记得你曾跟我提过说,我可以到你们物业找份工作做。”
“不是,你这情况我们物业现在的岗位可不适合你了!”志哥说“既然决定保胎,把孩子生下来,你那个哥儿们,也不会舍得让你再在外面辛苦做工的!”
“我这事儿跟他没关系。”顾燕说“再说了我哪那么金贵,老家村里的女人挺着大肚子下地里干农活,挑水,劈材一样也不少做。”
顾燕跟志哥解释说:她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找份工作。
之所以还想再麻烦志哥,是因为她权衡了自己眼下的实际情况,虽然半地下条件不尽人意,但因为有志哥照顾,一时半会儿很难再找到这么租金便宜的居住地;更重要的是人头,环境都熟悉,适应了。
“我要是能在小区里找份工作,也免得上下班跑来跑去,挤公交通勤。”顾燕说“再说了,我可不是城里的娇娇小公主,啥重活,累活我都做过。就是不知道,我这事儿为不为难你志哥?”
“在物业找个事儿倒简单。”志哥挠了挠头说“就是你这情况,物业这些又苦,又累的工作我怕你这特殊情况,承受不了啊!你容我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