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宏母亲这短短几句话,颇有外交辞令色彩的“照会”信,其实已经是在向顾燕明白宣示,不管顾燕这几天对待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不会改变初心。
潜台词再明确不过,便是绝不可能让这个与陆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乡下村妞,有半分可能成为陆家家庭一员的那一天。
孰不知顾燕照料陆宏母亲的出发点,根本不是陆宏母亲所想的那么下作;她的发心不过是替这个母亲不争气的儿子,已然成为自己男友的陆宏,尽自己一点孝心罢了。
既然陆宏母亲误以为顾燕在使手段,小把戏感化,讨好自己,高高筑起了她的“心墙”,意欲远离,隔断与顾燕的联系。
对于顾燕这个女孩,其实大可不必。
当顾燕将那封装有五百块钱的信封,忍着伤手疼痛,连同带到医院的玉米面包子拽到垃圾桶时,顾燕自己反倒是轻松,完全释然了。
认识陆宏时,板面馆老板娘,丛淑菊都提到过陆宏不一般的家境。
似乎这个诱人的硬件,足以让出身乡下农家,正需要摆脱困境的顾燕,抱住这棵送上门来的“大树”高攀受益。
但事实是顾燕那会儿心中只有初恋邢宇,对这个暗恋自己的“老男人”心如止水,对他的家庭背景自然就更加无感,毫不在意。
时至今日,陆宏母亲又一次对顾燕隔空喊话,她已经不像去年春节时,陆宏母亲拒绝自己随陆宏回他家过年,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卑微的心寒。
在前晚那个雷雨之夜,陆宏和自己发生了“破茧成蝶”的一刻,顾燕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仿佛从一个小女孩的心态,不知不觉间蜕变成熟了起来。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以及将要与她朝夕相处,共同生活在一起的陆宏,她们两个人的人生路该怎么走下去。
而陆宏母亲对她的排斥,顾燕只是觉得可笑,认为她不过是“自作多情”,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企图,也毫无兴趣踏进陆家门里半步。
当晚顾燕回到家中时,陆宏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台综艺晚会。
顾燕拿起遥控器,默不作声的将电视机关了机。
“怎么了燕儿?”顾燕进屋时,陆宏就狐疑的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顾燕没心情搭理他,所以陆宏就又灰溜溜坐下来看他的电视节目。
顾燕把电视机关上,陆宏这才意识到顾燕突然折返,他母亲那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我妈特难伺候,总爱拿腔拿调教育人?你也够意思,尽力了,以后护理她的事儿,就让她喜欢的小儿子管去吧!”
陆宏母亲不认可自己,顾燕完全可以理解。老太太除了瞧不起自己的出身,与他们家门第相差悬殊外,其实骨子里不乏还有做母亲的舐犊之情。
即便陆宏在母亲眼里是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这个长子,能娶到一个与他们家庭匹配,对儿子的事业,未来生活如虎添翼,相辅相成的媳妇。
只有这样,做母亲的她才更心安。
顾燕倒是越来越反感陆宏对他母亲的冷漠态度。
如果说去年春节,他为了自己与母亲水火不容,尚有情可原。
可今时,母亲不仅为他拿出了全部老本偿付了高利贷,还差点命悬一线,而作为儿子的他却形同路人,若不是自己坚持照料他的母亲,将丛淑菊留下的一万块钱充入老太太的治疗费用里,陆宏绝不会有任何举动。
在他的心中似乎没有丁点母子情分可言。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母亲今天突然被你弟弟接走出院了。”顾燕说“我的护工任务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这样好。”陆宏指着顾燕的伤手说“你也不用再操心她了,这段时间把你自己的手好好养养。”
陆宏还长舒了一口气,说:“这场暴风骤雨总算熬过去了!”
顾燕听了陆宏这句没心没肺的话,刚想发作,但还是强忍了下来。
“陆宏外债是债,你欠你父母亲,弟弟的钱就不是债了吗?”顾燕尽量把语气放平和些,对陆宏说“你想没想过你母亲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不好,她积蓄的那些钱可是她的养老,看病救命钱。”
陆宏眼睛盯着没有画面的电视屏幕,摇摇头没说话。
顾燕把抽屉打开,将家中所有的钱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你也知道,这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顾燕看着陆宏说“这些钱里你还答应要给屠光明一多半......”
“话说出去了,咱们就得言而有信不是。”陆宏回了句。
“那我问你,今天我看手伤的医药费志哥垫付了多少?”
“好像是五百多块钱吧。”
“那我再告诉你,你看的这电视有线还是白嫖,没交费用,这个半地下我只交上了一个月房费。”顾燕提高了声量说“我们不至于连二百块钱房租还要拖欠人家吧?”
陆宏伸手将钞票清点了一遍,还将他要答应给付给屠光明的数额另放到一边。
“我觉得应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然后呢?”顾燕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一把钱狠狠摔在桌子上,瞪着杏眼问陆宏。
“你别急啊燕儿。”陆宏被顾燕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哆嗦,说“我这几天还得陪你去医院换药嘛,等你手好了,我重操旧业还是搞设计,接一些小家装活,养活你没问题!”
在板面店做服务员时,顾燕辛苦,劳累,收入微博;但那会儿,她对生活却没有丝毫担忧。
也许正像老话所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当另一个男人走进自己的生活里,衣食住行不再是一个人度日的事了。
其实,顾燕之所以开始与陆宏计较起家中的经济问题,是自从他捅大娄子后,不论是顾燕自己,还是陆宏的家人,为他几乎舍了半条性命才补上了这个天大的窟窿。
可陆宏总是一副逍遥相,感觉亲人们为他所付出的这一切,都是应当应分。
毫无愧疚之心。